毛無邪本以爲那古鯨之王上可飛天，下可遁地，力勝九象，術妙萬端，素來不用兵刃的他，這次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精選利刃，意欲全力以赴，對付這生平大敵之一。到了聖樹左近的密林，古鯨之王雖未露面，已然先聲奪人，詭計層出不窮，險些逼得風自如與自幼患難與共的山都朋友自相殘殺，更驅動蜂鳥、巨蟒及變形蟲諸般奇蟲怪鳥，更令獸王不敢有絲毫小覷之心。

不料等這鯨王露面交手，方知這廝比古鯨首領強悍不了多少，若非吸納了大量陰火真氣護身，毛無邪只需一兩個照面，便能取了它的性命，一時間頗有牛刀殺雞之感。然而，這古鯨之王極富智計，竟將毛無邪引到水下，再召喚鯨羣，圍而殲之。若非毛無邪中途乘隙換了氣，又悟出了運刀之法，這一次還真陰溝裏翻船，窩窩囊囊溺死在一潭死水裏。可見身爲王者，未必要勇冠三軍，藝壓萬夫，只需有一幫死士任其驅使，自能無往而不利。秦國嬴政、漢朝劉邦、三國劉備均非勇夫，或一統天下，或割據一方，個個青史留名，正是此理。

不過這古鯨之王卑鄙無恥，毫無王者風範，尤其從不體恤隨從下屬，除了命令剩餘古鯨到地下水道送死之外，更以古鯨千里傳音之能，將數十里之內的古鯨盡數召喚而來，打算不惜工本，來一場源源不絕的水下車輪戰，將死敵置於死地。只可惜新悟出的絕技殺戮太快，羣鯨未曾趕到，鯨王已死在獸王刀下。

林中的大羣古鯨失了鯨王訊息，頓時如沒頭蒼蠅般亂闖亂撞，不知所措。好容易一頭古鯨首領將羣鯨召集一處，一字排開，細細搜索。

“陰魂不散，竟然不讓你我有片刻安寧？”坐在聖樹上的毛無邪喃喃說道。他大嚼了一通聖樹果實，加上五行內力生生不息，元氣已恢復了幾成，古鯨的動靜，已盡收他耳內。

“別理它們，好生歇息！”風自如抱着毛無邪的腰不放，聲音一半似撒嬌，一半似夢囈。

“如今我功力回覆了六成，又悟出刀法絕技，區區尋常古鯨，能奈我何？你放心便是。”毛無邪以爲風自如擔憂，柔聲勸慰道。

“別離開我，幾隻大耗子，自有毛毛去料理。”風自如沒有一絲放手的意思，反而將整個上半身都依偎進了毛無邪的懷裏，閉着眼睛說道。

“毛毛已吸納了陰火真氣，不須歇息煉化？你怎麼知道它不用我出手？”毛無邪聽風自如學着自己將古鯨喚作“大耗子”，也覺好笑，卻也並未懷疑，撫摸着風自如的頭髮問道。

“聖樹知道，我便知道。”風自如也不睜眼，伸手摘了一個聖樹莢果，塞到毛無邪手裏，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說道。

毛無邪會意，剝開果殼，將果肉塞進風自如的嘴裏。他的金鐵之氣無所不知，早發覺風自如體內陰火真氣又深厚了不少，雖略覺詫異，也未多問。這時溫玉在懷，滿腔柔情，動手殺戮也是

在是太煞風景，且靜觀其變，看看焚林鳥毛毛是否真有這本事。

“你爲何不問我？”風自如依舊閉着雙眼，慢慢咀嚼毛無邪送到她嘴裏的甜美果肉，忽然輕聲問道。

“你願說的，自會說，何必問？若想聽我問話，也成。我與古鯨之王惡鬥之時，你是否也吸納了聖樹的陰火真氣？”毛無邪笑了笑，繼續將果肉餵給風自如，他爲防果汁滴落樹下，運起了地靈之氣，將甜汁凝成一團，送進風自如口中後撤力，一滴不撒。鍾劍聖若知道他將這奪天地造化的絕世內功用來調情，只怕要氣得翻白眼。

“不是問這個。我的陰火真氣奪自古鯨之王，這輩子已欠聖樹太多，不會再拿它的東西。”風自如輕聲說道。

“那問你什麼？難道你還有什麼話瞞着我？”毛無邪將果實中的聖樹種子剔出後，手指輕彈，一粒粒種子往四面八方飛得老遠。

“你不問我，明明體內陰火真氣充沛，爲何不分給毛毛，非得捨近求遠，跟着你冒險來聖樹這邊索取？”風自如睜開眼睛，盯着毛無邪問道。

毛無邪一怔，心想也是，風自如體內陰火真氣充盈，且能生生不息，自己爲何便沒有想到？只是這時古鯨之王已身首異處，焚林鳥似乎也吸得了陰火真氣，再問這個，已屬多餘。毛無邪略一沉吟，便說道：“豈能讓你耗費內力，去救那條毒龍與鍾九五？尤其鍾九五曾對你意圖不軌，我不殺了他，已是看在鍾劍聖的面子上。”

“言不由衷，不過我喜歡聽你這話。你那五行內力，始終無法突破最後一關麼？”風自如從毛無邪手中奪過剔盡了種子的果實，猛往自己嘴裏塞，說話聲都含糊了。

“‘獸五行’已然集齊，內力練到如今這個地步，已是前無古人，老天對我已然不薄，何苦還貪求更多？若一心功德圓滿，說不定會走火入魔，廢了一身功力。”毛無邪微微嘆了一口氣，答道。

“古鯨之王雖伏誅，但七兄弟還一個都沒死，他們七人全無心肝，全無人性，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卑鄙手段防不勝防，你以一敵七，真有十足勝算？如此不思進取，怎能保伶兒平安？”風自如似乎未料到毛無邪會這般說，神色甚是古怪。

“七兄弟雖厲害，但若說武功要練到在我之上，只怕終生無望。至於心機，行屍老兄實是心思縝密之輩，我也差不到哪裏去，鬥智鬥勇，何懼之有？”毛無邪笑道。

“若是生死惡鬥，七兄弟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你爲了禿子叔叔，處處留手，七兄弟卻可全不領情，放手一搏。若武功心智不能遠勝七兄弟，你未必玩得起。”風自如還是不依不饒，在這話題緊追不捨。

“武功也未到盡頭，只是不願冒險貪功而已。我不是說過嗎？六七年之內，可將五行真氣融爲一體，修爲更上一層樓。”毛無邪思忖半晌，正色答道。回想自己與七兄弟數度交手，看

似風光，其實均是稍占上風，這幾個傢伙得了天外神仙真傳，見識極廣，當真不可小覷。

“縱然五行合一，你卻依然無法悟出五行中木的特質。”風自如凝視着毛無邪，一字一句說道。

毛無邪語塞。火主化解，金主明察，土主凝聚不散，水主循環變化，他均已悟出。五行之中，木主什麼，卻是不得而知。“獸王神功”大成，並非將“獸五行”真氣徹底馴服，融而爲一，而是悟出五行真髓，方可盡情爲其所用。天下萬物，不出五行，若悟出其中真理，或許便能通曉天下，成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武林神話。這，本是武者畢生所求，毛無邪又如何能例外？

“在你心目中，我與伶兒的安危，遠比武功更要緊，我好歡喜。”風自如話鋒一轉，又變得柔媚萬分，不再追問毛無邪，將臉埋進了愛郎的懷中。

“武功要緊，你們更要緊。若你們不在了，練武功又有何用？”毛無邪抱住風自如，沉聲說道。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風自如卻又將話題扯開，柔聲問道。

“……鯨王既死，首領也殺得不剩幾個，羣鯨無首，亂作一團，已不足爲懼。但古鯨變異極快，難保沒有新的古鯨王，看來須得花費心思，將神仙洞府的古鯨殺得一頭不剩，方可永絕後患。”毛無邪覺得這時風自如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比平日的賢妻良母更別具魅力，心中越發愛意縱橫，尋思良久，才答道。

“古鯨確是不足爲懼，七兄弟呢？”風自如輕聲問道。

“七兄弟如今意欲藉助我解鍾九五的‘易毒’，更欲利用我殺滅古鯨，這段日子他們多半會苦練武功，一時三刻不會來找你我的麻煩。愛做這蠢事的老五鍾紫薇武功已廢，數年內難以練回，不必擔憂。鍾玉皇許諾說會打通神仙洞府的出口，這搬運數十萬斤巨石的粗活正好讓他們幾兄弟代勞。”毛無邪早已盤算良久，這時聽風自如問起，遂答道。

“神仙洞府陸地縱橫百餘里，且古鯨能逃往海中，你要殺盡，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若你爲殺戮而荒廢練功，七兄弟卻能日夜苦練，天長日久，會否不敵七人聯手？”風自如隨口問道。

“沒有五六年，古鯨之患難除。等到了那一天，鍾老爺子陽壽也將盡，我不須再對七兄弟留手。如今看來，除了老三或許有悔悟之意，其餘六人，均只是形勢所逼，以後必將反噬。那一天你帶同伶兒與行屍老兄先出洞外，由我料理他們。放心，五六年後，五行內力融會貫通，六兄弟豈是我對手？”毛無邪勉強擠出笑容，雖說得自信非常，心下其實惴惴，鍾真命的內功修爲，幾乎已不遜色於江湖三大絕世高手，幾年下來，會否更上一層樓，實不敢說。而毛無邪自己仍未悟出五行中最後一環，縱然能融匯五行，功力只是運使更爲純熟，未必會比如今深厚。屆時若七兄弟聯手，勝負仍舊是五五之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