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劍，那‘至尊’劍何來？帶我去。”毛無邪淡淡說道。

“那我……”風自如看不出毛無邪的心思，見毛鍾兩人又要走開，一個箭步跨上前去，攔住兩人去路，漲紅了臉問道。

“縱然不讓你去，你也必定偷偷跟上來。還不快去收拾行裝？”毛無邪展顏一笑，對風自如說道。

風自如聞言心花怒放，喜上眉梢，不再多問，轉身拉了毛伶，奔往居住之處。李行屍微笑搖頭，也跟了上去，如今身處險地，毛伶這個寶貝要緊緊看着才行。

“看來老四沒聽爺爺的話，偷偷鑄造了不少寶劍。你小子劍法上的造詣極高，這次要選口好劍，來保護你的老婆？”鍾劍聖待風自如聽不見兩人的對話，這才一邊拔腳帶路，一邊揶揄道。他雖不諳男女之情，但大半年來耳濡目染，也學懂了不少，只不過適才不知道鍾九五曾調戲過風自如而已，否則也不至於尷尬如斯。

“一柄劍，一口刀。”毛無邪不置可否，沉聲說道。

“劍乃百兵之首，你劍法極高，爲何還要聽行屍老弟的話，練刀？須知劍法深奧，窮一生心血，也未必練得到盡頭，你卻分心旁騖，不是空耗心神麼？”鍾劍聖一生愛劍成癡，對刀法本來不屑一顧，這時也忍不住對毛無邪說道。若非如今毛無邪能夠隨手發出劍芒，修爲遠勝於他，老人必定還要教誨一番“以氣爲劍，運氣生芒，乃是劍術中最高境界”之類的道理，這時自然不敢獻醜。

“觸類旁通，未必便是駁雜不純。我劍上修爲，如今已達極致，每進一步，皆如登天。或許練刀能助我突破新的境界。”毛無邪這次卻沒有冷嘲熱諷，而是正色回答。

“你如今雜學實在太多，什麼‘獸王神拳’，什麼‘有影無蹤’，什麼‘搬天轉日移星換月’，什麼‘古鯨之心’，如今又練刀法？將這些心思都放在研習劍法中，或許你能不辜負爺爺期望，練成更高境界的‘柔劍芒’，讓爺爺遂了平生之願，多好！”鍾劍聖嘟嘟囔囔，領毛無邪來到一間石屋前，推開門，做個手勢，讓他自行挑揀。

屋中寒光閃爍，冷氣森森，盡是各種兵刃。七兄弟的冶煉之法乃是學自天外神仙，與外間並不相同。所謂“百鍊精鋼”在神仙眼中，並非珍貴之物，而是費時費力的打造之法。神仙所用的冶煉法子，叫做“灌鋼法”，將生鐵與熟鐵溶作一處即成。民間並非不會此法，卻因摸不準生鐵與熟鐵該加幾成，難煉精鋼，神仙卻有法子將各類鋼鐵比例弄的一清二楚。毛無邪搶奪“至尊”短劍時，曾向鍾至尊等人賣弄了一番鋼鐵中的學識，其實班門弄斧，只不過鍾至尊不敢當場笑他而已。事後與鍾劍聖閒聊，毛無邪方知自己也是井底之蛙。

鍾至尊的收藏，自然遠比奪自“雪人”的兵刃要好，毛無邪挑選了半晌，找到一柄長劍，鋒銳成色，僅次於“至尊”，甚是滿意。接着又挑了一口單刀，卻是選中了最爲沉重的。

當年逃亡之際，燕翔曾教了毛無邪幾句刀中要訣，說道刀招沉猛，與劍法大不相同。這“駱駝”燕翔後來賣友，險些取了毛無邪性命，但要訣卻是一點不假。毛無邪“獸王神功”初成後，自覺舉手投足間皆有開碑之力，裂石之能，本不欲再用兵器，李

行屍卻提醒他：人如磁石，兵刃如附在磁石上的鐵片，磁石加上鐵片，磁力會大大增強。除此之外，李行屍更看出毛無邪中了野獸邪毒後體質性情有變，適宜習練刀法。毛無邪初時也是半信半疑，後來數次生死關頭，均是兵刃救了自己一命，不由得他不信。而間或以掌代刀，往往也有出人意料的威力，毛無邪對李行屍的話越發信服。如今要面對的是古鯨這等異獸，數量既多，又兇猛狡詐，更有不知多少詭異能耐，毛無邪也不敢再有一絲託大。手中有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那是遠比赤手空拳安心得多。

“姓毛的小子，爺爺越想越不妥，以你的武功，哪怕對付古鯨首領也是輕而易舉，決計用不上刀劍。小丫頭的武功也不比爺爺差多少，人又機靈，根本不須你分心保護，你究竟有什麼東西瞞着爺爺？”鍾劍聖見毛無邪精挑細選，極爲慎重，心中起疑，問道。

“古鯨首領於我，直如草芥一般，如今要對付的，是古鯨之王。”毛無邪半閉着眼睛，來回緩緩舞動着手中的長劍，掂量着兵刃的長短輕重，嘴裏漫不經心答道。

“古鯨之王？你怎知道有古鯨之王？昨晚見過？”鍾劍聖聞言色變。

“不僅有，這頭古鯨之王靈性也極高，正在找尋破解老三毒功的法子，已然離聖樹不遠。古鯨也是五行屬水的異獸，若真讓它吸得聖樹的陰火之氣，老三還沒練成的毒功，未必就奈何得了它。”毛無邪緩緩說道。

“你如何知道的？”鍾劍聖臉色凝重，古鯨首領已然非同小可，古鯨之王自然厲害之極，難怪毛無邪要動用兵刃。

“古鯨的音波能傳出千里之外，這音波雖聽不見，身子卻能感應得到。古鯨之王的音波沉雄無比，遠超首領之輩，細心體味，不難分辨。”毛無邪將長劍入鞘後，又開始輕輕舞動起單刀來。

“你想擒賊先擒王？”鍾劍聖眼睛放光，大聲問道。

“不錯，若將鯨王制住，必定引動羣鯨前來救援，那便可殺得一個不剩，永絕後患。”毛無邪淡淡說道。

“難怪你小子說有法子殺滅古鯨，原來早就盤算定了！好小子，若你真能將古鯨斬草除根，保住天下蒼生，爺爺向你磕頭也行！”鍾劍聖回想起毛無邪先前的話，心中大喜。

“或許這古鯨之王，乃是天下最難殺滅的異獸，斬草除根？談何容易？你讓伶兒喝下老三的鮮血，帶他與行屍老兄到狼窟暫住。萬一古鯨勢大，抵擋不住，或是那六兄弟背信棄義，伶兒可從石縫中逃生，總比呆在老三這毒物左近好些。”毛無邪將單刀也歸鞘，淡淡說着，出了兵器庫。

風自如早就結束停當，在外等候多時了。

毛無邪也不多說，做個手勢，示意風自如跟將上來，便施展輕功，往聖樹方向疾奔而去。風自如緊緊跟在毛無邪身後。鍾劍聖目送兩人背影遠去，直至看不見，這才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去按毛無邪囑咐辦事。

七兄弟的住處，是個極大的莊院，原本遍佈奇花異草，雅靜幽深，實乃世外桃源。角冠龍成爲毒龍之後，四下裏閒逛覓食，呼吸便溺，皆是劇毒，方圓數裏草木盡數枯死，看家護院的猛獸盡數中毒身亡，莊院成了人間地獄。毛無邪奔出數裏之外，到了密林之

中，方覺走出了鬼門關，略鬆一口氣，定住腳步，放聲長嘯，召喚焚林鳥同行。

風自如從身後一把摟緊了毛無邪的腰，半晌不肯放鬆。這幾日變故極多，風自如一時擔驚受怕；一時因“應龍藤”與聖樹交心，欣喜異常；一時因毛無邪父子親密而生出妒意，一時又爲自己武功大進喜出望外，早累積了一肚皮的話，想對毛無邪傾訴，讓生平至愛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卻一直疲於奔命，沒有獨處之時。這時候好容易只有兩個人在，她反倒什麼話都不想說出來了。

“半年不見，那聖樹該長多大了？不知會不會真如鍾劍聖所說，長到三四丈粗細，能挖空了當房子住？”毛無邪一動不動，良久之後，才輕聲對風自如說道。

風自如不答，雙臂又緊了緊，將臉貼在毛無邪寬闊的後背上，閉上眼睛，傾聽着他的心跳之聲。

“萬千古鯨之中，有其王者，兇悍狡詐遠在首領之上。這古鯨王似乎也發覺聖樹的陰火之氣有抗毒之能，打起聖樹的主意來。若你我不去一趟，聖樹或許會毀在古鯨王爪下。你的山都朋友，也會慘遭滅族。毛毛也到了，走吧。”毛無邪聽得腳步之聲，心知焚林鳥已循聲而至，又輕聲說道。

風自如點了點頭，放開雙手，嫣然一笑，有些心事重重。半年前，衆人離開營地之時，風自如曾命山都好好守護聖樹，如今古鯨肆虐，也不知這羣山都能不能留得性命。風自如逃出鍾萬歲的馴獸場，在密林中數年，與山都爲友，視若親人，豈會不擔憂？如今毛無邪欲重返聖樹旁，她是說什麼也要一齊去的。

腳步聲響，焚林鳥毛毛踏進林中，來到毛無邪身前。那頭角冠龍對毛無邪畏懼非常，又不肯遠離主人，自然不會一道前來。

“你想解你朋友身上的毒，須得吸納聖樹的陰火之氣。古鯨之王如今也想奪取陰火，若它得手，你那朋友劇毒不僅難解，保不定連你也會毒死，你可知道？”毛無邪對着焚林鳥正色說道。

焚林鳥點點頭，示意聽懂了，卻又轉過身去，歪着腦袋盯着風自如，不知有何用意。

“走吧！”毛無邪也覺莫名其妙，卻不通鳥語，無法探知焚林鳥心中所想，也不大在意，輕輕彈了彈焚林鳥的角冠，當先往聖樹方向奔去。

走出不足一里，只聽一陣陣低沉的吼叫之聲，數十頭古鯨已然張牙舞爪，擋住了去路。毛無邪側耳傾聽，腳步雜亂，不知有多少古鯨正聞訊趕來，欲置毛無邪這個仇敵於死地。

“蝦兵蟹將，沒工夫陪你們玩！”毛無邪淡淡說了一句，將焚林鳥夾在脅下，一躍而起，施展輕功，從這棵樹躍至那棵樹，密林中足不沾地，捷如飛鳥，半空中穿梭自如。古鯨大多不會爬樹，密林中奔跑不快，哪裏追得上百獸之王？

風自如與猴子爲伍多年，加上這半年來勤練輕功與李行屍的林中身法，這時全力施爲，也能跟上毛無邪。兩人一鳥縱躍了大半個時辰，卻見巨燈下一片連綿碧綠，數裏不絕，生機盎然，一片林子遠較別處高大茂密，已到了聖樹的地盤。再接近得數十丈，樹葉無風自動，大羣山都從枝椏中嘆出頭來，雀躍不已，認出了分別半年的老朋友。只是看見毛無邪，卻無一不畏縮退避，不敢接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