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沉默了多久，蕭楠辰居然一聲一聲的笑了出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慢慢蹲下了身子。
他雙眼還含着眼淚，那迷霧的目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媽媽爲什麼要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爲什麼要生下我，爲什麼最後淪爲這樣的結局，你在怪爺爺，而我，我該怪誰？”
“小辰…”聽着蕭楠辰的話，蕭瑟言心裏也不好受。
“別喊我，不管怎麼樣你都是選擇這裏是嗎，不顧爺爺，不顧我，是嗎。”
雪越下越大，黑色的風衣上落滿了不少白花。
“對不起。”蕭瑟言還是那句對不起。
“不回去的理由。”蕭楠辰冷冷道。
“她，會孤單。”
蕭楠辰鳳眸一沉，他自然知道他所說的她是誰。
“我也孤單，爺爺也是，我媽，也是。”蕭楠辰不知自己還在說些什麼，只是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在說，只要他繼續說下去，他的父親一定會跟自己回去的。
“蕭家不缺我啊。”蕭瑟言笑着，也流出了眼淚。
他兩邊都無法選擇，他選擇了一邊，註定傷害到一邊。
“是嗎？”蕭楠辰諷刺一笑。
不缺嗎？他慢慢站直身子，他需要父親，爺爺需要兒子，這都不叫缺嗎。
“她已經死了，是個死人。”如果蕭瑟言不回去僅此是因爲想陪伴那墳墓的話，他倒不介意摧毀那所墳墓。
“小辰，你不明白，她生爲我受苦，難道她死後我都不能伴她嗎。”
“你自找的。”蕭楠辰的眼角淚水已經幹固，他垂眸看着蕭瑟言，毫無感情道。
“你很自私，很懦弱，如果真覺得對不起她，你大可以一頭撞死在她的墳墓上。”蕭楠辰露出嗜血的笑容。
“辰哥哥。”聞言的林落曉驚訝道。
這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啊，他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死…”蕭瑟言喃喃道。
他何曾沒有想過死，只是一想到蕭家，他的血親，他又顧慮了。
他是真的懦弱嗎，所以在蕭楠辰來親自接自己他都無法跟他回去。
他在顧慮什麼，擔心什麼。
爲什麼他的心裏亂糟糟的，腦海裏也特別的混亂。
他一直跪着，直到膝蓋從冰冷在到毫無感覺。
直到雪落到雪停，直到蕭楠辰從期望到絕望。
他依然還是那句不肯離去。
在他的心裏愛情真的甚過血親嗎。
蕭瑟言疑惑時，蕭楠辰也因爲心痛而無力的靠在了車上。
一道光照在了大奔車上，讓三人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睛。
老爺子從賓利車上拄着柺杖下來，當看到雪地裏跪着的男人跟靠在車上的男人，心隱隱作痛。
“爺爺。”賓利的車燈並未熄滅，強烈的燈光讓林落曉眯了眯眼。
剛剛不久前她還跟梅管家通了電話，怎麼爺爺就出現在這裏了呢。
而且，爺爺身邊並沒有跟着梅管家。
老爺子的步伐很慢很慢，等老爺子走進三人時，賓利車上的燈光也熄滅了。
“言兒。”老爺子停住腳步，看着跪在地
上的男人哽咽道。
老爺子的出現讓三人心裏都狠狠震了一下，特別是蕭瑟言。
他從來沒有想過老爺子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自己面前，看着他拄着柺杖的模樣，蕭瑟言雙手撐在腿上慢慢起身。
無奈跪了太久，起身的蕭瑟言雙腿都有些顫抖，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又無力的跪了下去。
“言兒。”老爺子心急的去攙扶，就連平時自己都站不穩的樣子，在看到蕭瑟言要摔下去的那一刻居然變得健步如飛。
“爺爺，你怎麼來了。”蕭楠辰皺眉，看着突然出現在這裏的老爺子表示很不悅。
“心病還需心藥醫，言兒啊，你還在怨我嗎。”老爺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輕摟住蕭瑟言的身子，嘆息。
“沒有怨了，要說怨，還是您怨我吧。”蕭瑟言的膝蓋慢慢恢復知覺，他顫抖着身子，看着臉上已經佈滿皺紋的老人。
他的任性讓母親離世，又讓妻子車禍身亡。
他是罪人，要說怨，還有什麼資格。
老爺子搖搖頭，他早已經不怨了，只是他拉不下面子，只想維持着尊嚴，可是現在，他怕自己還是在乎那所謂的面子話，恐怕他會遺憾到死。
“言兒，你真的放不下這裏不肯回去嗎。”
老爺子將蕭瑟言攙扶的站直了身體，因爲上了年紀，老爺子拄着柺杖的模樣有些駝背。
“您知道的，我欠茹兒太多了，這一輩子，跟着我受了太多苦，我不能拋下她，即使小辰恨我。”蕭瑟言說着，又將目光看向了蕭楠辰。
只是蕭楠辰別過臉去，完全不理他。
“你只看到方茹，可有看過芷菱的苦，她爲你生下小辰，默默的陪着你，哪怕你心裏沒有她，她都毫無怨言，七年的時間，你看過她的付出和愛嗎，你只想到方茹在等你，卻沒看到芷菱也在等你。”老爺子惋惜，那個宛轉蛾眉的女子，在她最盛開的年紀就那麼消香玉損。
聞言的蕭瑟言一痛，他似乎真的從沒想過。
她是母親喜歡的女人，是父親強嫁給自己的妻子，他只有厭惡，七年的時間雖然過得平淡無奇，卻也過得真真切切。
她陪着他演戲，一直演着幸福女人的角色。
“現在小辰讓你回去，你卻還想留在這裏，言兒啊，你還要糊塗到什麼時候啊，小辰，是你跟芷菱的孩子啊。”老爺子雙手搭在蕭瑟言的肩膀上，心裏的疼痛讓他幾乎使不上任何力氣。
他不知道蕭瑟言到底像誰，在感情的面上，不像自己，也不像初初。
“爺爺…”蕭楠辰看不下去了。
蕭家老爺子什麼時候這麼低聲下氣的去跟一個人說過話，卻唯獨對自己的兒子這麼做了。
“小辰，在來跟你爸爸說說。”老爺子擡頭，向蕭楠辰招着手，可是又被蕭楠辰給無視了。
蕭楠辰身後的林落曉推了推他的後背，給她使着眼色。
但還是被無視了。
林落曉看着蕭楠辰的犟脾氣，嘴角抽了抽。
老爺子也無奈，蕭瑟言倒習以爲常似的。
“言兒，真不回去嗎。”老爺子還是自己開了口。
他有些期待的看着蕭瑟言，心裏也開始緊張起來。
他這一生緊張的次數不超過三次，第一次是在遇見初初時，他緊張的不會說話。
第二次是初初離開自己時，他緊張的害怕。
而這一次，他害怕蕭瑟言的拒絕。
他秉着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太大，而自己錯過蕭瑟言的每一句話。
蕭楠辰雖然不說話，但也同樣看着蕭瑟言。
半會，蕭瑟言才點了點頭。
得到蕭瑟言的同意，老爺子也舒緩了一口氣。
他憨笑着像得到糖的孩子，心中的喜悅難以隱藏。
而蕭楠辰的冷淡也漸漸消失，看着老爺子的笑容，他的心裏也非常的高興。
林落曉呼了一口氣，現在真好，這樣，大家就能團聚了吧。
“不過，我有個請求。”蕭瑟言的話一出，老爺子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蕭楠辰跟林落曉也錚錚的看着他，難道他又要反悔？
“我想把茹兒的墳墓移到蕭家墓園，就在芷菱的旁邊。”
“我不同意。”蕭楠辰連忙拒絕。
讓那個女人跟自己的母親埋在一處，那是對他母親的褻瀆。
“言兒，你明知道芷菱不喜歡方茹，你這樣不是讓她不安息嗎。”老爺子也覺得這要求有些過分。
“我只想讓蕭家的墓園裏有她，這樣也算給了茹兒一個名分。”
“荒唐。”老爺子瞪眼，眉眼有些不悅。
“爸”蕭瑟言喚着。
“如果我不同意，你就在這裏繼續陪着她的墳墓是不是。”老爺子掂量着。
蕭瑟言點頭，他就是這麼想的。
要他回去也行，他必須得把方茹帶去。
雖然他的想法很自私。
老爺子蹙眉，蕭楠辰冷笑。
“可以，不過，她不能葬在芷菱旁邊。”老爺子道，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爺爺……”蕭楠辰的眉心皺的更深了。
“小辰，這是最好的打算了。”老爺子的話裏意思說的很明白，蕭楠辰也不傻。
他想了想，最後也沒在說什麼。
見事情談妥，老爺子高興的握住蕭瑟言的雙手，眼前的蕭瑟言，他們已經生疏了二十年，真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他們還能回到二十年前，那個會向自己撒嬌的兒子。
“爺爺，既然叔叔都同意了，那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林落曉雀躍的站在蕭楠辰的身邊，她的小臉已經凍得通紅。
老爺子一聽，有些恍然大悟，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背，笑道“是哦，該回去了。”
“方茹的墳我會派人來遷移，你就跟着我回去吧。”怕蕭瑟言還想多待幾日，老爺子趕緊說着。
蕭瑟言見老爺子都開口了，而且老爺子允諾過的也從來沒有食言，他頓了頓，然後乖乖的點頭。
老爺子拄着柺杖轉身，他含笑的容顏彷彿讓人覺得年輕了十幾歲。
一陣寒風襲來，蕭楠辰跟林落曉坐在了大奔車裏，他們前面的賓利也已經打開了車燈，在車燈的照耀下，蕭瑟言攙扶着老爺子慢慢走着。
“爸，我替你開車門。”賓利車旁，蕭瑟言慢慢的鬆開了老爺子。
老爺子拄着柺杖含笑，虛弱一道“好。”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