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簡·雷諾茲一個人的身上，就發現了這麼多的關聯和巧合，足夠我懷疑她了，我真爲你們自豪，僅僅不到20天的時間，你們就找到了午夜幽靈”。

喬治面帶笑容說完後，舉起他的右手，用上翹的大拇指，逐一向會議室內的每個人致敬，做着這個動作的同時，他還不禁想到：如果是從前，他應該是立正後旋轉90度敬禮，那比較帥氣，但現在翹大拇指表揚下屬也不錯，更加有逼格。

——大約一個小時之前，倫敦皇家自由醫院住院部，2樓外科護士休息室內，簡·雷諾茲身着白色護士服站在鏡子前，白色的護士帽下，依稀可見精幹的金色短髮，爲鏡子裏的美麗女子，最後塗上淡淡的粉紅色，嘴脣輕輕一抿。

簡收起口紅等物品放到挎包內，再把挎包放到儲物櫃內，鎖上櫃門走去值班室，開始查看上一班護士留下的值班記錄，和醫生留下的醫囑。

簡·雷諾茲剛剛接班不久，她今天上的是小夜班，17點上班，0：30點下班，她走出值班室，拿着記錄本開始檢查病房，她面帶溫和的微笑，平易近人的和每一位碰到的人打着招呼，按照記錄和醫囑，她細心檢查每一位患者的口服藥和注射藥，覈對品種和劑量是否正確，溫柔安撫着被痛苦折磨的病人，耐心向家屬們解說着，照顧患者的注意事項——

隨着喬治的話語，原本還略顯懶散的員工們，在椅子中的身軀坐的越來越端正，神情也越來越嚴肅，大家從質疑到猜測，再到一點點興奮，也許我們真找到了她—午夜幽靈。

在表揚完下屬之後，喬治停頓了足足有幾分鐘，給大家一個消化和理解的時間，然後他用力拍擊手掌，他的表情和語氣也開始變的很嚴肅，直到大家都已經重新集中注意力之後，才繼續說道：

“現在，在安排下一步行動前，我首先宣佈一個命令，我們必須嚴格保密，今天在會議室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能向外透露，即使是面對你們的家人。

我們僅僅是找到了嫌疑人，要證實簡·雷諾茲本人就是午夜幽靈的這個猜測，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難度也會很大，至少她的繼母瑪吉·雷諾茲，貌似自殺這個案子本身，我現在就找不到任何疑點。

一旦我們的調查驚動了罪犯，只要她停止繼續行動，我們就沒有任何證據了，我們要做就要辦成鐵案，必須有紮實的證據，手段、動機、機會一個都不能少，要形成完整的證據鏈。”

看到道森在下面舉手，喬治問道：“道森，你有什麼問題？”

道森問：“老闆，我們現在是沒有證據，但是，我們可不可以祕密搜查簡·雷諾茲的住房？那樣也許就有證據了。”

聽到他的話，喬治一點都沒有猶豫，斬釘截鐵的說：“現在絕對不可以，別說她的房子，連她本人我們都不能靠近。

她在作案時是殘酷冷血的，但是，這不代表她在生活中也是這樣，很有可能恰恰相反，她一定有着完美的僞裝，很有可能，她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表現得很平易近人或者熱情好客。

你們知道麼？案發至今已經16個月，倫敦警察廳接到了多少報警舉報電話，性格孤僻的和表現怪異的女子，早就不知道被舉報多少次了，這些都是有記錄可查證的，而女性醫生和護士羣體，本身就是警方的調查重點，而她連那份嫌疑人員名單都沒有上，這代表什麼？

從她的作案風格和作案手法上，我們就能夠知道，兇手是個極端仔細小心的人，在她的家裏，也許就會有特殊的安全佈置，比如在某個位置或物品上放着頭髮等等，我們如果冒然進行搜查，很容易就驚動了她。

而且，更關鍵的是，我懷疑即使搜查她的住宅，也不會找到需要的證據，我如果是她，就一定會有隱蔽的第二個住房，她要配受害人的鑰匙，是需要相關工具的，還有那些氯仿等物品，這些作案工具放在家裏，就太顯眼和不安全了。

言歸正傳，現在說這些事情還太早，我們還對她缺乏足夠的瞭解，目前我們的工作，是先圍繞着她做外圍調查，任何貿然行動都是盲目的。”

說到這裏，喬治想起了什麼，又開始強調道：“因此，我宣佈第二個命令，在我親口宣佈解除禁令之前，出了這個門，誰都不能說簡·雷諾茲的名字，只能說她的代號，嗯，就叫夏普夫人吧。

在沒有掌握到足夠證據和細節前，我們要避免任何泄密的可能，比如，萬一被詢問的人和簡·雷諾茲認識，然後將我們的調查，有意無意的告訴了她；

或者，那些嗅覺比狗還靈敏的，盯着午夜幽靈案的記者們，如果發現我們的大規模調查行動，都集中於某一個人的身上，那麼，很快全世界的人就都知道了。

他們可不會像我們一樣，爲了考慮收集她的作案證據，而放棄獨家報道的機會，那會毀了我們所有人的努力。

最後再強調一次：一定要細心、小心加耐心，記住，從現在起，所有的媒體記者都是你們的敵人。”

多年的刑偵經驗，讓喬治明白一個道理，越是這時候，越是要小心謹慎，行百步者半九十，就算離成功只差一步，也應該堅持到底，而不應該坐在這九十步的成績上忘乎所以。

只有最後成功的抓到罪犯，一切付出才真正有意義。

這也許正是他和亨特的區別，在偵破案件時，亨特享受的是頭腦風暴中的過程，而喬治更加追求完美的結果。

喬治沉着冷靜的，繼續給大家佈置着任務，每當這種已經抓到罪犯蹤跡，正在乘勝追擊的時候，他總有種特殊的使命感和成就感。

“馬克，你的小組負責去調查17年前的那場面試，要找到所有參加者、組織者和評委的名單，所有關於那場面試的官方記錄、報紙報道，這是驗證我們想法正確與否的關鍵。

林德，你帶人去調查簡·雷諾茲的所有履歷，包括她去世的親生父母，自己想辦法找資料查，不許和任何人提到她的名字，我絕對相信，有任何風吹草動稍微驚動了她，簡·雷諾茲就會停止一切行動。

不是我囉嗦，大家仔細想一想，至今已經17年了啊，就算距離第一起受害人路絲瑪麗的案件，也有15年多的時間，可見她的耐心到底有多好，我們的機會只有一次，搞砸了就萬事皆休。

道森和泰勒，你們兩個小組的人，去警局把瑪吉·雷諾茲的那個同居男朋友，叫維克·麥基的卷宗調出來，並負責對這起案件進行初步調查，你們要詳細調查維克·麥基本人的情況。

按照時間推算，這很可能是簡的第一起謀殺，每個人的精神都有個臨界點，超過了就可能崩潰，這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而觸發了她的壓力源，去找到它，這能幫我們進一步瞭解簡·雷諾茲。

另外，你們再仔細覈查下，簡·雷諾茲曾經居住的社區，上學的學校，還有工作的醫院，是否還有其它和她有關聯的人，發生過的死亡事件。

無論是鄰居、朋友、同事還是仇人，無論是意外、自殺、他殺還是失蹤，只要和她有關聯的，都調出案子的卷宗，我們要把關於她人生的一切，都認真翻找出來，用放大鏡，不，放到顯微鏡下仔細觀察。

埃裏克，之前關於書店的調查，你們先放下，你的下一步任務是，去所有死者的父母家裏再次拜訪，問問他們的女兒，是否有參加17年前那次團體舞面試，也包括死者的兄弟姐妹和親密好友，如果有，是否對當年的衝突有什麼記憶。

科迪，你負責帶隊開始輪流跟蹤簡·雷諾茲，原則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跟蹤時保持距離，寧肯跟丟，也不要靠近她。

儘量用望遠鏡在遠處瞄着她，看能否跟着她找到她的隱藏住所，萬一有人在她面前露臉了，就必須撤出來，不能再繼續跟蹤了。

千萬不要小瞧她，瑪吉·雷諾茲死亡時她才17歲，這個案子看上去卻這麼完美，簡·雷諾茲她是個真正的天才，不折不扣的犯罪天才，細緻耐心、計劃周密，這點上我們都遠遠不如她，怎麼謹慎都不爲過。

所有人在外調查時，一定要低調行動，要謹言慎行，記住，你們是即將破獲午夜幽靈的團隊成員，只要我們最後成功抓獲了她，埃裏克，馬克，科迪，你們所有人，都會榮耀加身，以後你們去任何酒吧，都可以隨意和女孩吹牛。

我們是發現者，我們是觀察者，我們是研究者，我們更要做終結者，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現在愛‘夏普夫人’遠勝於愛任何人，萬一誰毀了她，誰就準備體驗我爲愛瘋狂的恐怖報復吧。”

最後，喬治用一句似玩笑似威脅的話語，結束了這次有些冗長的會議。

倫敦的霧氣已經消失，夜景清幽，和暖的西風吹開了烏雲，半圓的月亮，時常從雲際透露出來。

在泰晤士河的河畔，已經能夠往遠處看得很清楚了，可是喬治還是打開車燈，爲的是照得更亮一些。

他就在車內靜靜的一個人坐着，外面從遠處看去，只能看見菸頭的那點亮光，在車頭處忽明忽暗的閃爍着。?

能夠在一份自殺卷宗裏，偶然看到簡·雷諾茲的名字，這是最好的運氣，之前在員工們面前，喬治表現的那麼堅決，其實只是因爲他必須樹立自己的權威。

他是領導者和掌控者，那麼就不能有哪怕一絲遲疑，他需要下屬忠實的執行他的命令，但是，據此就說他是勝利者，還實在言之過早，他還有無數的疑惑沒有找到答案，稱其爲迷茫都不過分。

在他看來，17年前，瑪吉·雷諾茲的案子做的就那麼完美，維克·麥基的案子也被警方認定爲意外。

反之，午夜幽靈案看着熱鬧和恐怖，但是，粉紅色的指甲油和脣膏，收集死者頭髮做戰利品，入室、氯仿、窒息等相同的謀殺行爲模式，只會幫助警方進行併案，鎖定這是同一個人犯下的連環殺人案。

喬治認真思考後發現，從專業角度講，15年後，她作案的水平反而是退步了，她完全有能力悄無聲息的殺害這些人，讓警察連立案都做不到，更不用說破案，這是有證據支持的，因爲，僅僅17歲時，她就已經這麼做了。

是她更加瘋狂，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麼？

或者，是她已經從自信發展到自大，在故意的挑戰警方，還是躲在黑暗裏太久了，想站到舞臺中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