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的眼神中略過一絲驚恐,他將手臂伸直,從阿珂的頭部開始撫摸,一直摸到雙腳,手掌上泛起淡淡的光芒,阿珂在它的手掌之下,像是一隻充了氣的娃娃一般立體起來,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只是阿珂的身上已經被大頭針戳的千瘡百孔了,她站起來,細長的金色眉毛蹙着,緩緩睜開眼睛,五官顫抖着,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道,“啊,好痛……”
“去吧,主人叫你。”阿元無奈的說,伸手在阿珂的腰部推了一把,“主人會救你的,去吧!”
阿珂便緩緩的邁開腿,一步步艱難的走過去,每走一步,它身上被大頭釘戳破的那些小洞都在朝外散着妖氣。
我不禁皺了下眉頭,心說這紙紮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那老東西難不成還從新給她換一身紙皮,令她起死回生?
阿珂一步步的走到老頭的面前,痛苦的扭曲着身體,叫道,“主人,我好痛苦!”
“阿珂……”老人簡單檢查了一下這個女紙紮人,不由嘆口氣道,“算了,算了吧!”
“什麼?”阿珂似乎不太明白老人在說什麼,不由自主的問道。
但是阿元瞬間便反應過來了,它忙伸手叫道,“主人,不要!”
突然間,老人將自己的手伸出去,一下子戳進了阿珂的身體之中,正好在心臟的部位!
“額……”阿珂渾身一凜,驀地尖叫起來,“啊!啊!主人,我好痛啊!不要殺我!不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老人的胳膊輕輕的扭了一下,驀地從它的胸腔中拿出來,手上託着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心臟,那顆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跳動着,託在老人手上,被拿出來時,突然劇烈的跳動了幾下,似乎受到了驚嚇。
“我……的……心……”
阿珂的眼睛裏,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它伸出手去,想要抓自己的心臟,卻停止了任何動作,麪條一樣軟軟的倒在地上,金色油筆畫出來的臉上,驚愕的表情瞬間定格。
地上只剩下一攤亂七八糟的油紙,竹架子也碎了一地,阿元在一邊看得心驚膽戰,我看到它的臉上,五官都在抖動,脣角幾乎抽搐起來,它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憤怒,於是將臉垂了下來不再說話。
“唉,這個阿珂,這麼多年才積累了這麼一點點活人的元陽!真是沒用!”老人將那顆心臟放在自己的脣邊,輕輕的聞了一下,張開口便咬了下去。
於是,我看着那老頭像吃一顆西紅柿一般,將阿珂的心臟一口一口的吃下了肚子,吃完還意猶未盡的說,“太少了,一點營養都沒有!”
“主人,我帶他們下去參觀了。”阿元此時的表情已經恢復原樣,它的眼睛裏隱藏了很多東西,只剩下一片冷漠。
“去吧去吧!”老人不耐煩的揮揮手,“不能慢待了這兩位貴客。”
老人將自己的身體慢慢的靠在躺椅上,閉上眼睛,將躺椅慢慢的搖晃起來。
“咯吱……咯吱……咯吱……”
搖椅咯咯吱吱的聲音將這個小屋子襯托着更加撲朔迷離。
阿元揮了揮手,在屋子的一角,將地磚打開了一片,露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大洞。
洞的下面有青石磚砌成的臺階,阿元指揮陰兵趕着我們,從地洞中魚貫而入。
地洞不深,大概在地下兩三米之處,裏面有一條直直的走廊,兩邊像陳列室一般,整整齊齊的靠着很多成品或者半成品的紙紮人。
我大概數了數,這裏的紙紮人總也有一百來個,有男有女,男左女右的被靠牆放置好。
有的紙紮人已經做完,身上都有油紙一看就是新的,閃閃發亮,臉上卻們沒有別畫上五官,只是一張半圓的面孔,怪異之極,讓人頭皮發麻。
也有紙紮人只是紮起了身體的竹架子,還沒有朝上面煳紙,我湊過去看,才發現這些紙紮人似乎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它們用竹篾做出來的身架,在竹架子之間,連着很多紅線,扶着的交織在一起,好像人體的血管一般。
但是我並沒有看到竹架子裏,有心臟,心想可能是做好以後才放進去的吧!
慢慢的超後走着,阿元一直都沉默着不做聲。
“阿珂,是你喜歡的人嗎?”黑涯忽然開口問道。
“胡說!住口!”阿元怒喝一聲,半晌又道,“阿珂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她跟了我幾十年,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它的話讓我不由想笑,這分明不是解釋,更像是在給自己找理由嘛!
“唉,好可惜了,這個紙紮女孩子還做的滿漂亮的呢!”我趁機添油加醋道,“說話的聲音怪溫柔的,又很有個性,平時一定很活潑可愛了!”
阿元擡了擡頭,眼睛呆呆的看着前面,“其實,做人有什麼好的?七情六慾哪一樣不是痛苦比快樂多?我跟了老頭子這麼多年,竟然一直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你們看這些新作出來的紙紮人……”
阿元指了指牆上靠着的那些,說道,“它們做好了,就會擺放到墓園的店鋪中去,有辦喪事的人家也會來預訂,要什麼樣子的金童玉女,都可以給他們做出來的。做好了,就拿去燒掉,說是燒了,便去了地府做僕人。可真的燒掉了,就是燒掉了,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只不過是油紙和竹架子的組合而已。”
“那你們呢?你們怎麼有生命了?”我跟在阿元的身後,追着它的腳步,在地洞中拐了個彎。
“我們的生命,是老爺子賦予的!”阿元道,“在這裏,他就是我們的神,他掌控着所有紙紮人的一切,叫你生就生,叫你死就死。”
“啊!”
我剛要說話,忽然之間眼前一黑,一股陰風朝着我的門面直撲過來,斜刺裏竄出一個什麼東西來擋在我的面前。
我下意識的超後退了一步,誰知道那東西直直的伸出胳膊,一把掐在我的脖子上……
“啪!”
我習慣性的擡手去擋,將道氣升起,捏了一個指決打在那東西的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