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過後。
繁星依偎着烏雲,躲躲藏藏。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升到高空。
一片透明的灰雲,淡淡的遮住了月光。
她靜靜靠在臥房的窗臺邊,手撐着臉,望向外面墨黑的蒼穹。
回想起剛剛母親打電話來的情景,心頭便又多了一份無形的壓力。
……
“蘭,陽一的事情我們已經聽說了,你不要太難過……”
“那孩子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這麼早就離開是很讓人傷心……但你既然選擇了做警察,就必須學會面對死亡。”
“死去的人不能永遠待在你的生活裏,雖然這樣有點殘酷,但命運本來就是如此,不是麼?”
……
天高露濃,深秋的晚風有些刺骨,她不禁縮了縮脖子。
……
“蘭,你也該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跟新一,到底要怎麼辦?”
“他是個靠得住的好男人,這麼多年過來,該懲罰的也夠了。別再跟自己過不去,知道麼?”
“媽媽知道你心裏放不下小哀,但就像陽一一樣,逝去了的人總是要成爲回憶的……”
……
在灰沉沉的天底下,忽而來一陣涼風,烏雲被風吹着趕着,往這邊趕來了。
她明亮的雙眸盯着天空瞬間的變化,心底忽然起了一股衝動。
好想感受一下久違的雨滴,好想痛快地跟它們親近一次。
於是,幾分鐘後,想法變成了現實,她甚至是一路小跑着離開了事務所,來到了深夜的街道上。
一片靜謐,空無一人。
偶爾有一兩聲秋蟲在草叢裏棲息的鳴叫聲。
蘭慢慢跑着,在家隨手挽起的頭髮也沒顧得上放下來,長長的馬尾隨着主人顛簸着的身體而左右歡快地搖晃着。
眼前依稀模糊地晃動着陽一那張經常帶着笑的臉,彷彿,一直在身邊。
她感覺到眼底的潮氣,慌忙甩了甩頭。
……
雙休日仍舊待在學校集訓的警校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圍坐着,結束了一上午緊張的搏擊技能訓練,現在也能輕輕鬆鬆聊天了。
“喂,蘭,你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累啊?”他滿臉鬱悶,滿臉不解地望着身邊正啃着乾麪包的女孩。
“……唔,我本來就很厲害啊,這點小訓練……纔不放在心上呢。”女孩含糊地答道,隨即,聽到自己嗚嗚咽咽的聲音,“噗嗤”一下笑出聲音來。
“肯定有什麼原因,快點說!不說我就不給牛奶你喝了。”他朝着她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威脅道。
“拿來。”她纔不吃這一套。
“不給。”
“給我。”說着,便伸手去搶。
“你這個野蠻的女人,哎呀呀……”
……
她忽然就笑出聲來,合着淚水的笑容在夜裏看起來格外悽切。
……
從羽田機場坐車回東京市的路上。
“喂,蘭,他就是你一直放在心裏的工藤麼?長得挺帥的。”他斜靠在汽車後座上,小心翼翼地對着她小聲說道。
“小川陽一,你找打!”她毫不猶豫地衝他揮了揮拳,當然,是新一在後視鏡看不到的地方。
“哦,我知道了,待會兒再說,”他後怕地吐了吐舌頭,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接着,又補了一句,“……是長得蠻帥的嘛。”
她立刻瞪起那漂亮的眼睛,移過穿着運動鞋的腳,在黑乎乎的座椅下,嚴重地“警告”了他。
那個臭小子立刻只剩下齜牙咧嘴的份兒……
……
回憶還在陪着她慢跑。
……
她踏上沙發,企圖儘快找到新一,“我在這兒”的話就要脫口而出時,卻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吧檯上刺眼的一下反光。
恐懼立刻充斥了她所有的思維!
“新一,小心!”身體隨即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方向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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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一聲槍響響起。
她如願撲倒了背對着那罪惡槍口的新一,巨大的衝擊力使得兩人頓時摔在了人羣堆裏。
一聽到盡在耳邊的槍聲,彷彿是晴天霹靂那般可怕,人們的恐慌更是火上澆油般,越躥越高。
兇手趁亂衝上前來,左衝右撞,躲過了混亂的人羣,身手十分矯捷。
此時,一道白色的影子迅速從沙發那邊衝向了歹徒奔來的方向,兩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手槍裏的子彈上了膛,陽一到底是警察出身,幾下漂亮的過肩摔就奪下了兇器,狠狠地把兇手摔得動彈不得。
可是,在他轉身去撿被散亂的人羣踢開了的手槍時,躺在地板上的男人突然間彈起來,轉而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直直地向仍被撞到在地的蘭和新一衝過去。
一切都發生得那樣突然,她根本就來不及反應,曾經引以爲豪的空手道此刻卻顯得這樣懦弱和可笑。
周圍左突右撞的人太多,就算她能及時爬起來,也絲毫起不了作用。
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滿臉殺氣的兇手把刀子捅進了撲上前來的陽一的身體……
……
眼前瞬間模糊一片,曾經一起走過的點點滴滴重上心頭時,竟會如此酸澀難受。
陽一,我會好好活着的。
你的命在我身上呢,就算我不爲了自己,爲了你,爲了父母,爲了他,我也會活得很好。
漆黑的天空中隱約傳來了雷聲,涼風更加襲人。瞬間,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來了。
豆大的雨點由疏到密,鋪天蓋地而來。
她停不下腳步,仍舊慢慢在雨幕中移動着,任由冰冷的水珠浸滿了衣襟。
冷靜一下吧,冷靜一下也好。
從今以後,就再也不能這樣愚蠢了。
不能再拖累別人,不能再優柔寡斷……
她正胡思亂想着,彷彿有什麼預兆似的,不經意地一擡眼,竟然就看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