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清一看那書,心裏一窘,那不過是一本記載了大安風土人情的雜記,裏面壓根沒有關於她做的胡辣湯和醬香餅,她當日不過隨口一說,卻沒想風濯還記得,怕謊言被揭穿,她快步走到了桌案旁,將書從風濯手中抽了回來,掩飾道:“這本書我還未看完,你莫要翻亂了。”
風濯好似沒有看到她的慌亂,只是脣邊的笑意更深了些,卻一閃而逝,黑眸靜靜的看着古云清道:“好。”
古云清似舒了一口氣,想將手中的異聞雜記壓在了書案上的其他書下面,待發覺風濯的目光,又覺得自己這樣做頗有不妥,像是在故意遮掩,一時間只好將書本攥在手中。
風濯看着她的動作,黑眸微微一閃,沒再說話,轉過身就要離去。
古云清想起上次馬三那事他又動了武,不禁出聲問道:“你上次動了武,身體可有不適?”
風濯回過神,搖了搖頭:“無礙,你不用擔心我。”
古云清臉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彆扭的道:“誰擔心你了?”
風濯黑眸中閃過笑意,面色卻一如平常:“你沒有擔心我嗎?”
語氣之中似有失望和蕭索。
古云清看向他,見他面色依舊冷淡,一雙黑眸也好似暗淡了許多,一時間不禁語塞,到了嘴邊的‘沒有’兩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又想起那日風濯殺人時冷血的樣子,心裏不由一軟,叮囑道:“你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別再……”別再隨意殺人了,古云清咬了咬脣,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她知道自個沒有資格管束風濯的事,所以便嚥了回去。
風濯黑眸微微動了動,出聲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古云清見他關心自己,微微一愣,隨即脣角泛起笑意:“已經好多了。”
那日風濯問她赫連瑜爲何來找她,話語中帶着深深的懷疑,好似不相信之前她說的與赫連瑜沒有什麼關係,弄的她心中很是不痛快,這幾日故意與他鬧了彆扭。
這會兩人一說話,心裏的那點氣也全都煙消雲散了,她不由心生悔意,自己多大的人了,還跟一個半大孩子鬧彆扭!她穿越來之前是個二十一歲的大學生,雖然現在這個身體才十二歲,可是裏面住了一個蒼老的靈魂啊,怎麼能跟才十五歲的風濯鬧彆扭呢?人家比自個整整小了那麼多歲呢!
她不由撫額,臉上浮現慚愧的表情,許是穿越久了,有一點把自己當成個十二歲的孩子了。
風濯見她似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臉上表情接二連三變化,很是有趣,黑眸閃過一絲笑意。
接下來一連數日,古云清在鎮子上擺攤都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情,赫連瑜的人雖然一直在暗處盯梢,卻沒有露過面。
日子久了,嘗新鮮的人便少了,每日賣的吃食雖然沒有剛擺攤的時候多,但是攬了有不少回頭客,每日除去本錢依舊能夠掙五十個銅板左右。
許是因爲有馬三的前車之鑑,一直以來也沒有人來找麻煩,因着赫連瑜,連那些衙役們有時路過,也會坐下喝一碗胡辣湯歇歇腳,與古云清
說上兩句話,可能在他們看來,古云清背後靠着赫連瑜這顆大樹,能攀上點關係自是有好處沒壞處。
這一日,古云清正幫客人盛湯,忽然眼前的光被一片陰暗遮擋住了,她不禁擡頭,正對上一雙含着痞笑的星眸,她微微一愣,便回過神來,清秀的小臉上多了一抹笑意:“胡少卿,你現在能出來了?”
胡少卿抱胸,微微錯開身,臉上依舊是不可一世倨傲的神情,聽了古云清的話,他臉上浮現窘迫,微揚起下巴:“小爺什麼時候不能出來了?那是小爺不願意出來。”
古云清知道他好面子,於是笑道:“是是是,胡少爺。”
有客人過來買餅,但是看見胡少卿一身富貴華服站在那裏,夠頭看了看,止步不敢上前。
古云清忙出聲道:“胡少爺,您快讓一讓,我這擺攤做生意的,您器宇不凡,往這一站,人家客人都不好意思上前了。”
胡少卿順着她的目光看向站在不遠處躑躅不前的幾個人,又掃了一眼坐在矮桌旁吃東西的人,揚了揚下巴:“小爺嘗一嘗你做的東西。”
古云清見他心情還不錯,忙笑道:“好嘞!”
跟在胡少卿身邊的幾個隨從則皺了皺眉,看着簡陋的飯攤,落在那些衣着破舊的貧民身上時,臉上表情更是難看,不禁出聲:“少爺,您要吃東西不妨找家店,這裏什麼人都有,要是有個什麼不乾淨的……”
胡少卿一聽,兩道濃眉上挑,不悅道:“小爺在哪吃東西還要你一個奴才做主不成?古云清是小爺的朋友,你們幾個少在這嘰嘰歪歪壞小爺的興致!”
幾個小斯見胡少卿有發怒的跡象,立即噤聲不敢再多言。
古云清將餅子切好,又給胡少卿盛了一碗胡辣湯,放在了桌子上,清眸看着胡少卿火大的樣子,失笑出聲:“他們也是爲你好,不至於生氣,快來嚐嚐吧!”
那桌子凳子都極矮,胡少卿許是沒有坐過這麼簡陋的桌凳,一時間還有些新奇,倒是沒有嫌棄說些什麼。
劉芸娘還記得胡少卿,知道他好相處,也記得他愛吃辣,於是將古云清炸好的辣椒油往胡少卿面前放了放,溫婉的笑道:“您愛吃辣,可以往胡辣湯裏放勺辣椒。”
胡少卿沒說什麼,點了點頭,見那辣椒油紅的發亮,就挖了一勺。
劉芸娘叮囑古云清好生招待胡少卿,攤子上有她忙活着,讓古云清只管放心。
許是因爲沒有吃過這種東西,一碗胡辣湯被胡少卿喝完了,連帶古云清切的醬香餅也給吃個精光。
古云清以爲胡少卿早上在家裏沒有用過飯,便起身要給他再切點餅,盛碗湯。
胡少卿擺了擺手,阻止了古云清,拉着她道:“你倒是好手藝,這兩樣吃食還不錯!”
古云清知道胡少卿嘴巴養的叼,這誇讚已經是對她極大的讚賞,她臉上笑意深了許多。
胡少卿扯了扯她的袖子:“走,跟小爺找個地方說話去。”
“不成,我娘忙不過來,我得幫忙呢。”古云清拽了拽自個的袖子,卻沒
拽出來。
胡少卿不鬆手,星眸瞥了一眼正在切餅子的風濯,渾不在意的道:“不是有那個呆木頭在呢嗎?”
古云清微微一曬,呆木頭?風濯?她看向臉上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的風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風濯聽到了胡少卿方纔的那句話。
“還是不行,你要是沒事,就先找個地方坐坐,等一會收了攤,我再去找你。”古云清搖了搖頭,堅決不同意跟他走。
胡少卿不禁有些失落,瞪了古云清好幾眼,最後妥協道:“那就還在跟王元寶咱們仨第一次吃飯的酒樓,小爺在那等你,一會我讓下人來帶你過去。”
古云清沒有點頭,而是微微蹙眉:“那到時我怎麼回家?”
胡少卿又瞪了她一眼,氣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古云清這才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應道:“好嘞!”
胡少卿瞥了她一眼,才帶着幾個小斯走了。
收攤的時候,古云清跟劉芸娘說了要跟胡少卿吃飯的事情,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劉芸娘擔心她一個人不安全非要讓風濯也跟過去。
古云清沒有答應只說已經與胡少卿說好,晚點胡少卿會送她回家,古云清不讓風濯跟着是考慮到了兩點,其一是風濯若是也跟去了,誰來駕馬車?其二是她覺得胡少卿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起碼要比赫連瑜那個危險人物強得多,況且現在赫連瑜又派了人在暗處盯着,她不願再牽扯到風濯出些什麼事情。
最後還是讓風濯留下了,帶着劉芸娘和萍兒先回家。
古云清跟着胡少卿派來的小斯一起去了酒樓,雅間裏面胡少卿早就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看見古云清來了,拿起酒壺就到了三杯酒,氣呼呼的道:“你讓小爺等了這麼長時間,先自罰三杯!”
古云清知道自己這個身體不能沾酒,一喝便醉,笑着道:“我身子受了傷,不能飲酒。”她將自己衣領微微往下扯了一點,一道疤痕赫然入目。
胡少卿似是知道古云清受傷的事情,看見那傷疤之後,倒是不再強求她喝酒,星眸如碧波一般深深一黯,蹙眉問道:“傷的嚴重不嚴重?我瞧着像是要留疤?”
古云清長得白淨又清秀,方纔胡少卿雖然只是掃了一眼她脖頸上的疤痕,卻也被那白皙如凝脂一般的肌膚給晃了眼,心中不由暗自揣摩,怪不得赫連瑜瞧上了這小子,原來生了副比女兒家還要好上三分的身子。
“我一個男子留了疤也沒什麼,權當做英武了,你不覺得男子有疤會更讓女人心動嗎?”古云清笑着打趣道。
“一道疤也叫你說的這般好了。”胡少卿也笑了。
古云清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笑道:“我生的文弱,旁人一見會覺得我好欺,若是這道疤留在了臉上,準能嚇跑那些人!”
胡少卿失笑出聲,聽她這樣打趣自己,越發覺得她與那些酸腐書生不同,是個極有趣的人。
古云清又咂了一口水,清眸中的笑意微減,方纔她見胡少卿方纔的目光有些異樣,才故意那樣調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