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蘇去理髮店了。”有人向李家鵬報告。
“他去理髮店幹什麼?”李家鵬來了精神。
他讓手下找了一個街頭小混混,給了他五百法幣,以小林蘇經營煙館時曾經欠過他的帳,現在落魄了正好可以痛打落水狗爲由跟蹤他。
那個小混混專門接跟蹤、打架、催賬之類的活,手下一二十人,輪番上陣,眼花繚亂中跟着已經開始大意的小林蘇,很快發現他第三次去理髮店的行蹤。
“剃頭,圍着毛巾,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睡了一覺剃了一個頭後出來。”報告的人大約三十幾歲,長相猥瑣。
“你說的詳細點,手上拿什麼沒?比如刀子之類的。”李家鵬的問話帶有誤導性,讓人以爲他是問手裏有沒有兇器,好不好接近報復。
猥瑣男人不認識李家鵬,看了一眼眼前男人,白白淨淨的,的確,打架不是把好手,當小白臉可以。
“沒有,他進了理髮店,拿起一條棕色毛巾圍在脖子上,躺在那等着剃頭,夥計很殷勤,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剃完頭他把錢塞進夥計的兜裏,直接回家了。”猥瑣男人看來入行很久,知道掏錢的人想知道什麼,把兩個人的神情舉止描述的很清楚。
“手裏沒拿刀?”李家鵬再次確定。
“沒有。”猥瑣男人肯定回答。
“身上也沒有吧?”李家鵬好像不放心。
“沒有,他躺在椅子上時,身上沒有凸出來的硬塊,衣服都是貼着肉的,您放心。”
“好,有情況再給我說。”李家鵬掏出一串銅板遞給猥瑣男人,打發他離開。
很快,曾雲峯按照李家鵬提示,走進廣安理髮店,理完頭髮,他站在鏡子前,觀察門口。
石磨下面,放着木魚。石磨上面,搭着一條棕色毛巾,看着是夥計洗完後放在那裏曬乾的。
最後,夜色登場。
他坐在餘紹坤的包子攤旁邊,臉前擺着幾個包子,手裏舉着一張報紙,眼睛從報紙的右邊盯着理髮店。
兩個人四隻眼,把理髮店盯得風雨不透。
幾個小時過去後,夜色已經換了四五個地方,仍然沒有發現有人來取情報。
下午五點多,竇萬祥收走那條棕色毛巾。
“情報被取走了。”這是夜色的第一感覺,很強烈的感覺。
他思索片刻,毫不猶豫走走向理髮店,驗證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
“先生,您是理髮還是刮鬍子?”竇萬祥迎過來,笑着迎接夜色。
“修理一下,剪短點就行,不要刮掉。”夜色摸着自己特意留起來的鬍鬚,不算太長,修剪一下也無妨。
“您請坐。”竇萬祥把夜色讓到椅子上,讓他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伸手拿了一條白色毛巾搭在夜色脖子上。
他剛纔拿進來的那條棕色毛巾,已經塞進旁邊的一個筐子裏,筐子口露出毛巾的一角。
一般客人用白色毛巾,棕色毛巾是用來接頭和交接情報用的,夜色心中有了底。
竇萬祥的手藝不錯,刮鬍子的刀法柔和、明快,蹭蹭蹭蹭細小的聲響中,刀片和皮膚的接觸充滿快感,讓人昏昏欲睡。
夜色真的睡着了,像普通的客人一樣,大大咧咧,毫無防範之心。
“先生,好了。”竇萬祥推醒打着輕微鼾聲的夜色。
他不管是給客人剪頭髮還會刮鬍子,求慢不求快。
只要不交代快點的,他儘量慢,別人一剪刀弄好的,他非要三四下,顯得他有誠意,所以他的顧客裏面很多向夜色這樣睡着的,不奇怪。
夜色掏出一張百元法幣讓竇萬祥找,藉着找錢空檔,夜色假裝對着鏡子端詳自己新刮的鬍子,邊看他還邊說:“不錯,手藝真好。”
說話的同時,他從鏡子裏看向石磨下面。
空空如也,空無一物。
情報果然被取走了。
“先生,找您的錢,歡迎再來。”竇萬祥面帶笑容,一直把夜色送到店外。
夜色直接去了曾雲峯家,讓他召集手下幾個人一起,分析他們守了半天沒見人,漏洞到底出現在哪裏。
“怪吧,我們盯的那次也是這樣。”餘紹坤和孔巖終於覺得他倆那次不冤枉了。
這次又增加一個人盯梢,還是如此。
“咱們一點一點的捋。”夜色安撫衆人,雖然他內心也着急,表面上還要裝出鎮定的樣子。
他急,別人更急,急了容易出錯。
“你們那天沒看見有人去拿,我們今天同樣沒有看見,但木魚的確不見了。”他先說出最終結論。
“對,”所有人都同意。
“你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人或事,我們同樣沒有發現,就是像吵吵鬧鬧這樣藉機拿走情報的事情都沒發生。”
“對。”又是異口同聲。
“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夜色自問。
沒人回答。
關鍵是沒人能回答的出來。
“小余,那個夥計去你那裏買過包子,對吧?”夜色另闢蹊徑,希望從外圍能發現一些線索。
“對,去過五六次了,每次基本上都買六七個包子,最多一次十個。”餘紹坤回答的非常詳細。
“來人了?他買的多?”夜色注意到數字上的變化。
“不是,給狗吃的,多買了幾個。”餘紹坤聽竇萬祥說過。
“狗?我去刮鬍子的時候沒見到啊。”夜色沒在店裏見過狗。
“我去的時候也沒有。”李家鵬跟着說。
“你們都沒見過?我今天見過一隻狗在理髮店門口出現過,時間不長,一會就不見了,一條土狗,黃色的,有兩歲大了吧。”餘紹坤在買包子的空餘,看見一隻狗在店門前溜達過,轉眼就沒了。
“土狗,黃色的,兩歲大。”夜色重複着。
“我最近在哪裏見過這種樣子的土狗,在哪裏呢?”他接着問自己。
特務處也有狗,是唐棠那會把假藥廠門口的狗帶回去的,夜色因此對兩歲大的狗有了最直觀的感受。
“這麼大?不對,比這個小,應該有這麼大。”他大概比劃一下,開始仿照特務處的比劃,大了,又想到餘紹坤說的是土狗的,縮小了長度。
“差不多,就那麼大。”餘紹坤認可了夜色最後的比劃。
“黃色,土狗,一會就不見了。”夜色突然想起他和姚艾去紫雲庵時見到過的那條撒歡的土狗。
顏色、大小差不多,機靈、愛動,速度快。
“你們那天見過狗麼?”夜色追問孔巖和餘紹坤。
“好幾天了,記不清。”孔巖沒把握。
“行,辛苦你們了,先回去吧。”夜色和他們握了握手,送出屋子。
“家鵬,你明天跟我去紫雲庵,我懷疑那隻狗是紫雲庵裏的。”夜色說出自己的猜測。
“那隻狗跟情報有什麼關係?”李家鵬和曾雲峯還沒弄清楚其中的關係。
“假如紫雲庵裏的那隻狗就是小余見到的那隻狗,情報就是被狗取走的。”夜色大膽判斷。
“狗?取情報?怎麼取?”李家鵬和曾雲峯更糊塗了。
“竇萬祥把小林蘇送去的情報放在木魚裏,紫雲庵的狗被人有意識的訓練它叼木魚,所以每次取情報的是狗,沒有人會注意到一隻狗從磨盤下面叼走木魚。”夜色推斷出整個情報的交接過程。
“不得了,這種方法簡直絕了,誰也沒辦法當場抓住交接情報的兩個人,非常安全。”李家鵬和曾雲峯歎爲觀止。
“你讓我跟你去紫雲庵幹什麼?”李家鵬想起夜色剛纔說的話。
“會會這個聰明的情報員。”夜色微笑。
“那隻狗認識你?”曾雲峯嘲笑。
“帶兩個餘紹坤的包子,它應該還記得那個味道。我從紫雲庵裏拿回來了一個木魚,土狗應該也認得。”夜色擠擠眼睛。
他的意圖很明確,如果那隻黃狗同時能辨認出這兩種東西,基本就可以肯定情報和紫雲庵裏的人有關聯了。
“好,我給你一起去。”李家鵬第一次對狗產生了濃厚興趣。
“做好準備,如果是的話,明晚咱們探探這個紫雲庵。”夜色提醒道。
第二天,夜色和李家鵬做好準備,一身便衣,每人身上揹着一個褡褳,裏面放着黑衣黑褲和其他一些東西,中午之前趕到紫雲庵。
兩人在庵裏晃盪一會,就在一座偏殿前看見一隻土狗。
“就是它。”夜色一眼確定就是自己曾經見過的那隻狗。
他從兜裏掏出兩個包子,衝着土狗左右各扔一個。
土狗興奮奔向自己左面,咬住地上的包子,幾口嚥進肚子。
“兩個包子不一樣,左邊的是小余蒸的,土狗最先去吃自己曾經吃過的,熟悉的味道。”夜色事先特意做了準備。
李家鵬微微一笑,衝他伸出大拇指。
夜色又從兜裏掏出他從耀月法師那裏請走的木魚,走到距離土狗不遠的地方逗它玩。
土狗在吃了另外一個包子後,毫不遲疑的撲過來,張嘴咬住木魚往後面跑。
“跟住它。”李家鵬已經跑在前面。
這隻土狗,會像往常一樣把木魚送給它的主人。
李家鵬和夜色遠遠跟上了土狗。
從側面穿過一座大殿,兩人跑到後面,看見土狗衝着最後一座大殿旁邊的一個小門狂叫。
“送子觀音殿?”夜色低聲的說,他和姚艾跟着耀月來過這裏。
土狗叫了一會,小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尼姑,是耀月。
她低頭看看土狗,拍了拍它的腦袋,伸手接住狗嘴裏的木魚,隨手扔掉,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小塊好像是吃的東西,塞進狗嘴。
土狗歡快的跑了。
“她就是用這種辦法讓狗替她取情報的。”夜色看明白了。
“這個女人,真聰明。”李家鵬摸了一下鼻子,真心佩服。
這種招數,讓他大開眼界。
“走了。”夜色拍了一下李家鵬肩膀,兩人並肩往外走,裝成普通的香客,在每個大殿上拜了一次,嘴裏搗鼓着:“請菩薩保佑我早日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
來紫雲庵的,女人多男人少,男人來這裏的目的基本都是爲了求子。
他倆的做法,很正常,不會讓人起疑。
拜完菩薩,倆人離開紫雲庵,並未走遠,而是圍着紫雲庵外牆繞行一週,尋找最方便出入的地段。
“就這吧。”繞了一圈,兩人一眼看中同一個地方。
建在一個土坡上的紫雲庵,後牆有五米長的距離幾乎和旁邊伸出來的一個土坎同高,中間是一條三米長的土溝。
只要在中間搭上一塊木板,就能輕鬆翻過圍牆。
他們的褡褳裏,帶着一個繫着繩索的鐵鉤子,勾在牆上,可以隨意上下。
現在,他們只等天黑。
入夜之後,天空黯淡無光,所有星月都被烏雲遮擋,是夜探的最佳時機。
兩人搬着一根早就看好的枯樹枝幹搭在圍牆和土坎之間,夜色扶着樹幹,李家鵬先走過去,在牆上勾好鐵鉤,自己扶着樹幹,換成夜色走過去,拉着繩子,進入紫雲庵。
夜幕中的紫雲庵,除了個別房間亮着蠟燭,其他地方全是漆黑一片。
兩人直奔耀月法師的房間,她的房間閃內爍着昏暗的燭光。
夜色和李家鵬站在門兩側的兩扇窗戶邊,貼着牆根,聽見裏面至少有兩個人的聲音,都是女的。
“他怎麼辦?”是耀月的聲音。
這個他,暫時還不知道是誰。
“今晚送走。”另一個女人的聲音。
“咱們不是白乾了麼?”耀月有些激動。
“你忘了你拿回來的上峯的命令了?沒什麼好說的,必須執行。況且藉着這個機會,讓他們自相殘殺,咱們漁翁得利,況且現在還能拿到一大筆賞金,怎麼算都是最好的結果。”另外一個女人得意的回答。
上峯的命令,應該是指小林蘇送出的情報。
“自相殘殺?他們有那個本事悟出來麼?”耀月譏諷道。
“沒那個本事,再提醒也來得及,放心吧,先把賞金拿到手再說。”
很顯然,兩個女人當中,耀月是下屬。
“既然你非要這麼做,那我現在就送他走。”耀月不再堅持。
屋子裏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耀月低喝一聲:“走!”
夜色和李家鵬愣了,屋子裏面似乎還有第三個人。
很可能就是耀月剛纔說過的他。
伴隨一陣雜亂的,很輕微的腳步聲,耀月的房門從裏面被打開,一個光頭男人向前跑了兩小步,看樣子是被耀月從裏面推出來的。
他的嘴裏堵着一塊布,無法出聲,雙臂被綁在身後,繩子捆的很緊。
耀月跟在男人身後走出來,回身拉好門,舉高蠟燭,推着光頭男人往前走。
已經躲到牆角後面的夜色和李家鵬就着蠟燭看向那個男人。
媽呀,他怎麼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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