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睜開眼:“你倆沒丟,萬幸!”
一貫的安靜似水的臉,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生氣,整個人不急不燥不慌,也不搭理兩個手下,閉上眼睛又睡了。
馮陽和李泉面面相覷,大聲不敢吭,手指比劃着,怎麼回事?我怎麼知道?瘋了!
兩人互相挑個眉,歪個頭,默契的站起來,前後方向,同時邁步。
火車車廂不多,一共十節,他們所在的是第五節,馮陽往前,李泉朝後,兩人準備先走一遍,看看情況。
車上人不多,兩人又心急,十分鐘走了一個來回。
什麼也沒發現。
碰面時,又被嚇傻了,老闆呢?
霍桑的位置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
馮陽想罵娘!
他斜眼看看坐在距離他們兩排位置之外的張旭初,那傢伙和他們剛纔一樣,睡的很香,嘴角留着一串哈喇子。
馮陽急了,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到張旭初的頭頂。
兩人級別相同,部門不同,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平常不敢用,容易引起集體內訌。
“幹嘛?”張旭初不滿。
一路上,他們是不認識的人,這會說話,會露餡。
“老闆呢?”馮陽壓低嗓門,怒氣衝衝。
“老闆是你們的老闆,關我屁事!”張旭初瞪了一眼馮陽,打了一個哈欠,繼續準備睡覺。
坐火車,尤其是坐長途火車,是種折磨,除了睡覺,無事可幹。
“你還能睡得着!”馮陽繼續低吼。
他的拳頭在張旭初頭頂晃了幾晃,上下頜緊咬,兩面腮幫子處各鼓出一個硬包。
真生氣了。
他瘋子一樣想挨個揍人,從張旭初開始。
“幹什麼!”霍桑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怒自威。
馮陽和李泉同時回頭,恍如從懸崖邊被拉回的人,絕處逢生。
“老闆,我以爲你,”馮陽低下頭,羞愧難當。
跟着老闆第一次外出辦事,就把事情搞砸了,以後怎麼再在老闆手下當差?
丟死人了!
“以爲我也丟了?放心吧,我去了一趟廁所。你們啊,色膽包天也就算了,關鍵是一個比一個蠢!”霍桑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指一抖一抖着,指着兩個沒用的部下。
“那個女孩乾的?”李泉難以置信。
以他和馮陽的老奸巨猾,被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騙了,說出去以後怎麼混!
“一個調戲人家,一個安撫人家,打一棒子給個棗,人家就會相信你們?還拿出點心請你們吃,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就想不通?腦子被狗吃了?中了人家的美人計,愚蠢!”霍桑說到最後,根本無語。
有辱他的智商。
“東西呢?她弄哪裏去了?”馮陽終於想到了重點。
他們辛辛苦苦幹了這麼久,爲了就是那四箱東西。
“點心裏面下了藥,你們睡着的時候,她叫人全搬走啦,上一站下的車。”霍桑三言兩語說出答案。
想讓他一點一點解釋給兩個笨蛋聽,累,不幹。
“哪怎麼辦?去哪找回來?”李泉着急。
“找什麼?藥?”霍桑呵呵呵冷笑三聲:“到現在了,你們纔想起藥來?我要你們有屁用?”
馮陽和李泉低下頭,面紅耳赤。
“算了,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說你們不說,處座、科長永遠不知道,睡覺!”他再次閉上眼睛。
“睡覺?”兩人相互看了一眼。
確定沒聽錯?
好像沒聽錯。
“藥本來就是假的,最上面一層放的是大力丸,下面全是木屑和土灰,真的我用別的辦法送走了,睡覺。”霍桑閉上眼睛,不再搭理兩個笨蛋。
從這時起,馮陽和李泉兩個人再也睡不着了,兩人心事重重。
期間倒車、上下車,兩個人時時刻刻看着霍桑的眼色,不敢大聲,不敢反駁,路上再也沒人騷擾,一直平安回到洛邑。
下了車,意外看見蔡大偉等着出站口。
人羣中的他,來回踱步,急不可耐,腦門已經冒出一層熱汗。
出站口開始放人,蔡大偉眼尖,立刻看見出來的三人。
“霍老闆,一路辛苦了。”他皮笑肉不笑,眼珠四處搜尋。
三人手上只有隨身攜帶的一個小皮箱,別無他物。
霍桑沒打招呼。
蔡大偉繼續尋找。
“別找了,蔡主任裝的很像。”霍桑怨氣十足,走在前面,不管不顧。
“什麼意思?”蔡大偉緊跟在後面,清清楚楚聽出霍桑心中的不滿和怒氣。
“什麼意思?蔡主任派人半路暗算我們,取走東西,現在根本不用來裝吧?”霍桑猛地站住,轉身面對蔡大偉,怒目以對,臉色烏青。
馮陽和李泉看了霍桑一路眼色,已經憋悶到忍無可忍的情緒,終於找到宣泄口。
兩人圍住蔡大偉,指着他的鼻尖:“姓蔡的,把話說清楚,否則咱們沒完!”
蔡大偉倒退幾步,推開兩人的手,扎呼着:“說什麼?沒完什麼?我問你們東西呢?”
“東西?東西不是早叫你的人拿走了麼?怎麼着,現在還想訛人?”論耍流、氓,馮陽和李泉是個中高手,無人可及。
霍桑站在一邊,不加制止,縱容的態度給了馮陽和李泉無限的底氣。
只要老闆贊成,沒有他們耍不出來的流、氓。
“拿藥的那女的是誰?你相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馮陽的手指點着蔡大偉的胸口。
以他們的身份,小小一個陸軍醫院的校官還沒看到眼裏。
李泉接着點:“拿走一份,還想再訛一份是吧?走,咱們警察局講理去。”
蔡大偉把三個人的話斷斷續續拼接到一起,終於弄明白了一件事:“你們說東西被人拿走了?”
“對,你的人。”霍、馮、李三人同時出聲。
蔡大偉暴跳如雷:“不可能,我從來沒叫人去拿。”
“你沒叫人去拿,對方怎麼知道我帶的什麼東西?”霍桑撒了一個小謊,他把對方的偷走變成了拿走。
一字之差,他意圖挑撥蔡大偉和唐棠的關係。
“對方知道你帶的是什麼?NND,那個臭娘們!”蔡大偉果然上當,他的慌不擇言,露出了破綻。
那個臭娘們!
霍桑假裝不懂:“蔡主任,這件事咱們沒完,我冒着生命危險,墊着銀元,堵上一切,被你欺騙,我要到軍隊、醫院、報社、警局,到一切能說理的地方,拿着你給我的各種證據,去告狀!”
他一把推開蔡大偉,大步流星朝前走。
蔡大偉想追,被馮陽和李泉伸手攔住。
當晚,霍桑沒有立即,他嘗試着又去了一趟潞湖會館舞樓,看看這張飛還在不在這裏。
萬幸,張飛的戲癮猶在,還在這裏客串公主的角色。
換回夜色身份的霍桑在進門之前卸去自己的僞裝,又以夜色身份出現。
“公主。”他調侃。
張飛無精打采:“你怎麼來了?”
夜色從兜裏掏出幾塊銀元,數也沒數,放在桌子上:“賣情報。”
這句話,提起張飛的精神。
他拿起一塊銀元,放在嘴邊吹了一口,又送到耳邊聽銀元清脆的響聲,陶醉其中。
“什麼?”張飛對銀元的癡迷,讓夜色哭笑不得。
越有錢越猜謎的話,看來是真的。
“中田晉二,他失蹤很久了,現在好像又現身了,我急需知道他的下落。”
中田,是他計劃中的最後一枚棋子,至關重要。
張飛笑着回答:“沒問題,最晚明晚我給你準確回覆。”
明晚?夜色算算時間,來得及。
他拿出一張紙,寫下藥店電話號碼:“我不過來了,你打電話告訴我。”
“行。”張飛最大的好處,收了銀元不問緣由。
“我還有事,先走了。”夜色準備拍屁股走人。
“哪天叫着杜寬一起喝酒。”張飛懶洋洋說了一句,豬一樣又臥倒在牀上。
“好,我定好時間叫你。”夜色應承下來。
第二天,霍桑早早到了藥店。
蔡大偉,死盯着他不放。
果然,他剛到不久,不到八點的光景,電話鈴聲急促響起。
拿起電話,死氣沉沉:“喂,安心藥店。”
蔡大偉兇巴巴:“霍老闆,咱們聊聊,那批藥,我必須找回來。”
霍桑長嘆一口氣:“聊什麼?賠了那麼多錢,除非你賠我,我才和你見面,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掛斷電話,等着蔡大偉登門。
十幾分鍾後,蔡大偉坐車過來,怒不可遏,急不可耐。
疾風驟雨的踹開門,掏出一把槍直頂霍桑腦門:“給勞資說清楚,否則老子斃了你。”
“把人叫齊再說,否則你斃了我的那一刻,我手裏的證據就會出現在報紙上。”霍桑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叫什麼人?”蔡大偉一愣。
霍桑冷笑:“那個臭娘們啊!人全了,話說明白,我不能白白被人冤枉。”
這句話是蔡大偉在火車站說的。
蔡大偉猶豫片刻:“好,這件事弄清楚最好,誰特麼也別想從中蹚渾水。今晚8點,都去藥廠。”
“好,我警告你,別玩花樣,否則我也不客氣。”霍桑破釜沉舟了。
當晚8點,幾波人馬同時出現在城郊恆順藥廠門口。
裏面的德國黑背叫的很狂。
門一來,兩隻軍犬還是撲向霍桑。
同時出現的那個神祕人帶着一個黑色遮臉的帽子,從外面看不出她的容貌,但身高、胖瘦,跟馮陽形容的一樣。
大約一米六的個頭,偏瘦。
霍桑打量着,她沒穿高跟鞋,如果穿上高跟鞋,個頭跟唐棠就非常接近了。
三撥人馬先後進了藥廠大門,坐在一個空曠廠房內的長條桌邊。
蔡大偉首先開口:“都說說,那批藥到底被誰拿走了?”
霍桑黑着臉,指着坐在對面的兩個人:“不是你,就是你。”
他說的兩個你,一個是蔡大偉,另外一個是那個神祕的人。
蔡大偉罵罵咧咧:“NND,要是我,還用得着再這裏囉嗦麼?”
“那就是他,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咱們三個人。”霍桑的手,毫不猶豫指向那個神祕人。
神祕人第一次在霍桑面前開口,果然是個女人,聲音卻很陌生:“姓蔡的,別中他的奸計,狗咬狗的故事,不好玩。”
蔡大偉瞪着霍桑:“你用心險惡,想讓我們狗咬狗,你從中餘利?”
霍桑狠拍桌子,聲嘶力竭:“NND,我用得着讓你們狗咬狗麼?我現在血本無歸,墊付的銀元全是借的高利貸,勞資已經破產了,我現在是人咬狗,你們能把我怎麼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