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我們的。”曾雲峯遞給夜色一份電報。
他的書店內,藏有一部電臺,他的賬房先生,是報務員。
夜色接過對摺的紙,展開觀看:“確保王宜良先生萬無一失,緊急報警,手舉一本書,不惜一切代價保證安全。”
看完後,他把電報還給曾雲峯。
曾雲峯就着燭火點燃,燃燒殆盡後,把紙灰扔進菸灰缸內。
“我黨南京地區負責人在王宜良先生出發前,曾經和他單獨面談,對於他的主張給予肯定、讚賞和支持,對於他的人身安全明確予以保證。今天下午,中央特科情報科再次發電,就是你剛纔看到的情報。”
“會議後天發表公告,中央特委分析汪精衛以行政院職權範圍和行政院長資格爲由,肯定會對要求憲政做出不予採納的答覆,而王宜良先生的主張就會成爲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曾雲峯看着夜色:“後天會議結束之後,是他們對王先生下手的最佳時機。”
“羅蘭雨已經接近王先生,提出後天給他獻花的請求,她可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手。我同時在羅蘭雨的臥室裏發現了一個通往中田家的地道,證明了她每天去中田家發報的猜測。”
夜色報告了今天的發現。
“情報科提醒我們,對日本人要特別警惕,他們對王宜良先生下手後,估計會把這次謀殺算到老蔣頭上,混餚視聽,以此扶植汪精衛。”
“同時,臨時政府就在此地,各種勢力錯綜複雜,還要提防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趁水摸魚。”
“我們的任務異常艱鉅,至少要面對日、特兩股勢力的暗殺。爲此洛邑特委專門成立一支特別小分隊,抽調十名同志,暗中負責保護王宜良先生,直至他坐上火車,順利交接給上海方面的同志。”
夜色仔細聽着曾雲峯的分析和安排,不斷點頭。
“這次任務代號‘回家’。”曾雲峯交代。
“我的任務呢?”夜色問。
“隨時掌握日、特方面的情報,配合特別小分隊,保證王宜良先生的安全。”
“好。”
“這兩天,特務處門外會有一個買菸的姑娘,身穿藍色上衣,同色褲子,齊耳短髮,是我們的交通員,臨時情報通過她交接。”
兩人交談結束後,夜色手裏拿着一本書從二樓下來,在櫃檯結了賬,揚長而去。
夜色剛剛回到特務處,又被中田一通電話叫到他家。
“國難會議即將結束,你們有什麼打算?”中田陰沉着臉。
他連續收到本部電報,要求派人刺殺王宜良。
但密不透風的保護,讓他下手頗爲困難。
他已經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後天的獻花上。
而且從上海方面轉來的消息,他獲悉了中共地下黨的態度。
三方面的糾纏,會把刺殺變成一場混戰。
“目前仍是外圍監控,估計明天會有專門會議部署任務,只能等。”夜色根據經驗,做出判斷。
“一旦有結果,立刻向我彙報。”中田蠻橫命令。
“我要是出不來怎麼辦?”夜色提出困難。
“發電報,我給你一個波段。”中田還有一個私人備用電臺。
“我不會。”夜色理直氣壯。
“八嘎!”中田氣的亂蹦:“你在特務處不會發報?”
“不會。”夜色悠閒回答。
“支那豬!”中田罵。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夜色怒氣衝衝揪住中田和服衣襟。
“你怎麼上的學?學的又是什麼?”中田略微收斂。
“我上學學的是打仗,是行軍佈陣,是獻身沙場。”夜色揪着中田的手絲毫沒有放鬆。
“你先放開。”中田掙扎。
“我告訴你,我現在爲你工作,不等於我不要我的國家,不等於我低你一等,儘管現在我不得不爲你出力,我始終認爲你們小日本最終會被我們趕跑。”夜色面對恥辱,絕不退讓。
“八嘎,我斃了你。”中田掏槍對準夜色。
“有種你開槍,不敢開槍你就是王八蛋!”夜色抓過槍口,對準自己心臟。
“你不怕死?”中田難以置信。
“我死也會拉着你。我出來之前你給我打過電話,特務處一查就知道。同歸於盡吧,同歸於盡啊!”
夜色聲嘶力竭,五官扭曲。
“你的任務無法完成,你也活不了。不管你的上級除掉你,還是我的組織暗殺你,我都可以用我的命替我的國家除掉幾個倭寇、鬼子、小日本,是對之前昧了良心的天譴和報應,我認了。”
夜色情緒無法自控,雙手使勁一提。
中田雙腳離地,身體晃悠。
“夜桑,放我下來。”中田語氣變軟。
夜色陰鷙的眼珠剜着中田,同歸於盡的氣勢嚇得中田哆嗦。
橫的怕衝的,衝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中田眼裏的夜色,橫的、衝的、硬的、不要命的,全部具備。
“夜桑,對不起,請放我下來。”中田趕緊低頭。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夜色吼,太陽穴突突的跳。
“夜桑,對不起,請放我下來。”中田高聲重複。
夜色猛地鬆手,中田毫無防備,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後有事說事,別特麼拿有的沒的激怒我,勞資不吃這一套!”
夜色摔門而去。
中田從地上爬起來,陰鬱的臉一直軸到晚上。
夜色抓住了他的死穴。
這次任務他必須完成。
他的老對手,土肥賊心不死,躲在陰暗角落死死盯着他,妄想用他的失敗取代他。
等他處理掉土肥,再找別人代替夜色。
那時候,夜色就是一隻籠中的老虎,任他宰割。
夜色出了中田家,立刻回了特務處。
在進入特務處大門時,他看見那個買菸的姑娘已經在大門之外轉悠了。
三點一線的生活,讓他壓抑,又讓他迸發。
他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思考和籌謀中。
“夜色,處座有請。”林立國陰陽怪氣的說。
夜色的頭昏沉沉的。
這一天,所有人都在找他、叫他。
他很累、很累。
緩步走到王進一辦公室門口,門開着,王進一伏案看書。
“報告。”夜色勉強集中精力。
“進來吧。”王進一合上書本,溫和的說。
夜色藉機看了一眼那本書。
竟然是《燈光人影》,和他從洪陽書齋買的那一本,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