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青青走了,她跟着牧羊小子順着田埂走了。萬青青是我最爲熟識的,她走了我也不想留下,儘管我有些想吃烤羊。我站在那裏,看着萬青青他倆順着田埂走上水渠,往金頂方向走去了。
“陳世盼,我們去找姐姐好不好?”我一臉懇切地看着他。
“好吧,他們我都不認識。”陳世盼吞了吞口水,說。
我沒問萬世川,因爲我知道他是跟着我的,我去哪他去哪,甩也甩不掉。他性格木訥,但絕非懦弱,甚至有些倔強。我們三個小傢伙也待不下去了,這會兒也追不到萬青青了,只能順着來路回去。
“你們不吃羊肉啊?三個小傢伙。”大哥問。
“不吃,大哥,我們不餓。”我回話。
“不吃就不吃,草裏有蛇,走路好生點。”大哥囑咐道。
順着溝往上,轉過幾道彎就是金頂了。這片山坡雜草灌木叢生,站在頂上看不見溝裏的景象,只有一抹青煙順着山坡嫋嫋升起,騰到遠處去了;不過在頂上倒能瞧見那幾方水田,卻看不見萬青青了,他倆肯定順着別的路回去了吧;除了這些,那方水田有個老農在勞作。這會兒已經是傍晚了,但金頂地勢高,太陽還掛在遠處的樹梢上。
此時的九十九道彎出口,是一種深邃的黛綠色,周遭圍着一圈光暈,美不勝收。紅楓樹就在這片原野中心,周邊沒多少樹,都是些雜草和牧草,那棵紅楓在夕陽的映襯下越發顯得紅。羊羣不安地亂作一團,它們大概也怕黑吧。
晚風輕拂,驅趕最後的燥熱,遠處的人戶騰起了青煙,農婦開始晚炊了,這是農家一天最閒的時光,吃過了飯,男人吃上一支菸,女人泡上一壺茶,孩子嘻嘻哈哈,貓狗也叫着歡。
等我們走到紅楓樹下,瞧見了遠處的羊羣排着隊回去了,後面跟着兩個身影。我的眼睛尖,認出那是萬青青和牧羊小子,就大聲喊:“萬青青,等我們呀,我們來了。”
那兩個身影停住了腳步,羊羣在頭羊的帶領下慢悠悠走着,像一片飄蕩的雲朵。
“你們沒等着吃羊肉?”萬青青問。
“是那個小子不讓你們吃,把你們攆回來了吧。”牧羊小子依舊反戴草帽,嬉皮笑臉地說。他那種痞氣讓人生出厭惡的意思。
“我們吃過了,吃得飽飽的。”我昂着頭說,不知不覺間,我也學會了他的一點痞氣。我本就是一個不安分的孩子,把調皮轉化爲痞氣倒顯得水到渠成。
“哦,”牧羊小子嘆道,他的嘆息意味深長,“我還打算請你們到我家吃羊肉呢,都吃過了那就沒必要了。”
“誰稀罕。”我保持自己的痞氣和傲慢,斜着眼說。
“你們在說什麼呢?”拐彎處走過來幾個人,走在前頭的人說,我聽出來了是瘦竹竿的聲音。他的聲音清亮,嗓音也高,很好辨識。
“你家的羊快跑丟了,”世君姐姐對牧羊小子說,“回去你爺爺又得說你,還不去追?”
牧羊小子慌慌張張地跑開了,回頭說:“明天到紅楓樹下。”
“他和誰說話呢?”瘦竹竿問。沒人回答他,萬青青抿着嘴,也不說話。
“我,我知道了。”瘦竹竿意味深長地說,他竟然也帶了一點點痞氣,原本我以爲他就是一個會講故事的人,還是一個詩人。詩人是什麼我不太清楚,但在書上寫的詩人就是李白、杜甫那種了。瘦竹竿愛喝酒,也會吟詩,還到處遊玩,我絕得這完全符合我認知中的詩人形象,而他這個帶着痞氣的表情讓我有些不太適應,一個詩人不就是應該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嗎?
“你們去幹嘛呀,天都黑了。”我問。
“去趕羊呀,”世君姐姐說,“盼盼,你都不把羊趕回來。”
“世君,你先帶他們回去,我和詩玫兄弟去趕羊。”紅夾克說。
“我也去。”我吵鬧着,心裏十分期待,趕着羊羣,揹着落日,唱着歌回家。可我不會唱歌,他們都說調皮的孩子聰明,我屬於絕對調皮的那種孩子,我自認爲自己聰明,可我不會畫畫不會唱歌不會跳舞,只會接話和說大話。我唯一能安分下來的時候就是聽故事的時候。在我們這般年紀的孩子,很少有喜歡聽老人嘮叨的,我卻不一樣,對此極度感興趣,或許受大爺的影響太深了吧。
夜幕快降下了,這會兒外公一個人在林場,大概也快回來了吧。大片的樹林在晚風中簌簌地響,顯示他們頑強的生命力和不屈的風骨。偶爾聽到的鳥叫,竟然也帶着一點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