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新春時節，臘八的那天，正是莊賢太后的壽誕。

而今日便是臘八前夕。

臘日常年暖尚遙，今年臘日凍全消。

侵凌雪色還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條。

縱酒欲謀良夜醉，還家初散紫宸朝。

口脂面藥隨恩澤，翠管銀罌下九霄。

黎之初正坐在院子裏，遙望那一輪彎月。

又是一年韶光逝。

小葵正在屋裏泡着茶，每個晚上入睡前，娘娘都會要她泡一壺敬亭綠雪。直到皇上來景仁宮後，她才放下茶杯。

有時候，皇上也會同她一起喝上一杯，有時候，皇上去別處時，娘娘會一個人獨坐在院子裏飲茶，什麼也不做，只是看着天。若是恰逢天氣不好時，娘娘就會坐在屋裏的窗邊，飲茶，約一年了，她自跟在娘娘身邊，而在時候，她都會爲娘娘泡上一壺熱茶。

黎之初轉過身子看向敞開的大門，那裏黑乎乎的，也不知他今晚會不會來？

而在這時，小葵端着一壺茶走過來了。

“娘娘，來，快喝一杯熱茶，也好暖暖身子。”說着，便俯身給黎之初倒了一杯。

黎之初端起杯子，卻看着不遠處的大門。

小葵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原來娘娘是想見皇上了。

“娘娘，今兒李公公未曾來景仁宮，小葵猜，皇上定是國事纏身了，怕是一會就會過來的。”

黎之初黯然一笑，輕呷了一口茶，“怕是不來了吧。”

小葵抿着嘴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黎之初卻是一笑。

“走吧。咱們進屋吧。明兒就是太后的壽誕了。咱們還是早些歇息吧。”

小葵見黎之初明明是很難過，卻要把所有的難過放在心底。

“娘娘……”

黎之初聞聲，轉過身子，卻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打趣道，“怎麼了這是？莫不是覺得這外頭涼快，想多呆一會？”

小葵搖了搖頭。

“有什麼話就說吧。這裏就咱們兩個人。而且，你也知道的，小葵，我從未把你當做丫鬟或者外人看待。”

“小葵知道。小葵心裏真的很感謝老

天爺讓我遇見娘娘您。此生，能在您身邊，照顧您，就是小葵這一生最開心的事了。”

黎之初淺笑，“傻丫頭。那有什麼話就快些說吧，你家娘娘我是真的很冷呢！”

小葵一聽這話，立馬攙着黎之初的胳膊，“那咱們先進屋嘛，小葵纔不要娘娘您再生病呢！”

等走到屋裏後，黎之初走到桌前坐下，待小葵關好了門後，便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要是再不說，本宮可饒不了你！”

小葵輕輕一笑，卻又黯然，“娘娘，若不是因爲小葵，您也不會被那些人欺負。還有……還有太后這次壽誕本不該是淑妃負責的。”

黎之初以爲是什麼大事，原來這傻丫頭還在惦記着已經過去許久的那些事。

黎之初站起身子，走到小葵跟前，拉着她的手，說道，“傻丫頭，不是要你不要再想這些事的麼？你怎麼還是不停？”黎之初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坐下，“其實，不是因爲你，我才變成現在這樣四面楚歌的。這些歸根結底，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與旁人無關。而且，那太后壽誕之事，你也知道，若是做好了，便是大功一件，但倘若有一絲的差錯，那便是大罪了。而我，當初在答應時，也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做好。畢竟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現在好了，你看，咱們可以悠閒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不用擔心這個那個的，而且我也不想繼續跟那些人鬥下去了。其實，我心裏是明白的，以我的個性，若是沒有皇上的保護，怕是早就死了。”

小葵哽咽，“娘娘……您別這樣說……您這麼好的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黎之初淺笑搖了搖頭。

而在這時，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她說的對，朕不會要你有事的。”

聞言，黎之初與小葵皆是立刻起身。

“妾身給皇上請安。”

“奴婢見過皇上。”

年亦軒走到黎之初跟前，扶起她的身子，“怎麼不長記性？朕不是說過，在你這裏，不必多禮。”

小葵福了福身，便褪退下了。

屋內留下屋內的二人，黎之初看着被他握在手心裏的手，感受着他的溫度，“該做的還是要

做。我不想再有什麼話傳到太后那裏，畢竟她是皇上的生母。”

年亦軒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初兒，有句話，朕想問你。”

黎之初閉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龍誕香，輕輕的點了點頭。

“初兒，你，可還恨朕。”

問這話時，年亦軒亦是蹙着眉頭，卻還是感覺到在他問後，黎之初的身子頓了頓。

“恨。”

年亦軒眸子暗了下來，心裏明明知道，或許她是這樣的回答，但還是想要問出來，甚至僥倖的希望，她的回答是那一種。

“我怎麼不恨你？若不是遇見你，我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事，所以我恨你。若不是你，新雨她……我更恨你。若不是你，我便不會來這裏，與很多女人分享一個丈夫，還要每天過在爭風吃醋，勾心鬥角之間，所以我恨你。若這些都沒有發生，說不定。”講到這時，黎之初笑了笑，“說不定，我還是在銷魂閣，或者我等到了琪哥哥，或許成了他的妻子。”

而因爲這句話，年亦軒一把將她推開，眼裏是委屈還是氣憤，黎之初並沒有去在意。

黎之初淺笑着看着一臉不悅的年亦軒，“可這些都是或許，而真實的事，確實我遇見了你，莫名其妙的跟了你，還成了你的妃子。而你也真的殺死了新雨。年亦軒，你知道的吧？那個時候，你對我做的所有事，讓我怎麼不恨你？你也定是知道的，我之所以乖乖的在你身邊，也是因爲對你的恨。我千算萬算，百般怨你恨你，卻唯獨沒有料到一件事。年亦軒，我喜歡上了你。是不是很可笑？其實，我自己都覺得很可笑，我甚至不想說出來，不願去承認，可那又怎樣呢？事實就是事實，謊話是掩蓋不了的。”

年亦軒明明心裏很激動，卻還是沒有出聲，他知道，她還有話要說，可終於等到她的心，再多等一刻也可以。

“這世上有三樣東西是掩飾不了的，第一是咳嗽、第二是貧窮、第三是愛，你越是想掩蓋，越是欲蓋彌彰。這世上也沒有或許如果大概這一類的事，我可以說，或許沒有遇見你，如果我沒有恨你，那麼大概我也不會知道我可以愛上你。”

有時候，你恨他入骨，卻不想也會愛他入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