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一條白練從天而降,如巨柱擎天,直插蒼穹,如閃電劈空,刺人眼眸。
雖明知道會看到一條雄偉壯麗的瀑布,但真的近在咫尺後,夏炎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它的波瀾壯闊。
從夏炎的角度看去,只見那瀑布從石牀上直瀉而下,宛如洪波決口,大海倒懸。
一股股水簾,好似一幅幅巨大的白色匹練,從峭壁上騰過樹梢,躍過山崖,直瀉山下,然後在山根匯成一潭碧綠的水澤。
“轟!”一聲聲振聾發聵的轟鳴聲,好似千萬匹猛獸在撕咬,在怒吼,最後互相扭打着翻滾落地,濺得滿山珠飛玉散,一片霧氣燕騰。
“如何?!”厲天行得意地笑道。
“太美了!太令人驚訝了!”夏炎癡癡地看着眼前一幕,這一刻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漸漸變震驚所代替。
“我不開心的時候,便經常來此,看看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時候真的感覺自己特別渺小。”厲天行眼光深邃,悠悠一嘆。
“厲師兄…”夏炎感激地看了厲天行一眼,從自己上山那會開始,這位新青峯的大師兄就一直在有意無意地幫着自己。
“夏炎!你還年輕,有時候太容易被眼前所見到的景色迷惑,大道在天,修行在己,人一生其實很短,好好珍惜眼前的大好時光吧!”
“師兄,其實有一件事,我還未來得及告訴你們。”夏炎沉吟片刻,忽然擡頭認真地說道。
“噢?何事?”
“待你與大師姐完婚以後,我便帶着輕言下山遊歷一番,看看這世間的疾苦、哀樂!”
夏炎本不想這麼早告訴諸位師兄,害怕掃了他們這幾日的興致,但今日被仲文月這麼一鬧,倒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
“想好了?!”
“嗯!師兄方纔也說了,修行在己,只要我一心向道,何必在意身在何處?況且,這些年,輕言跟着我,也確實受了太多的委屈,所以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沉澱一番!等自己真的有了可以保護她的能力,在置身這世間的是非非中也不遲!”夏炎眼神一暗,想起鎮魔臺中那些個太上長老,心底暗暗嘆了口氣,有些話到了嘴邊,卻還是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再勸你!只是不論何時,需得記得自己乃是清玄教弟子,崑崙山永遠是你的根!”厲天行神色嚴肅,目視着眼前的通天瀑布,忽地原地躍起,朝着前方一劍斬出。
這一劍快如閃電,只見天地間一道白光閃過,在夏炎驚駭的目光中,那原本勢不可擋的水瀑,竟在一瞬間被斬做了兩截。
只是,僅僅片刻,那水瀑便又挾着雷霆萬鈞之勢,飛流直下,絲毫看不出方纔被斬斷的痕跡。
“夏炎,人的一生不可能平淡無波,再疼的傷疤,也終究會被時間掩去!記住,自己最初想要守護的是什麼!”厲天行目光深邃,言語中滿含深意。
“謝謝厲師兄!”夏炎恭敬一拜,“師兄放心,夏炎並非逃避現實,只是輕言這段時間精神太過壓抑了些,我想帶她過過平淡的日子!”
“噢?原來如此!夏炎,你跟文月師妹是怎麼回事啊!”厲天行臉色漸緩,似笑非笑地看着夏炎。
“師兄…怎麼連你也…”夏炎無奈一笑。
“哈哈哈!好吧,我不問了!你還是等着去給輕言師妹解釋吧!”
兩人站在瀑布前,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大師兄!大師兄!”
隨着一道急促的呼喚聲傳來,夏炎與厲天行同時轉頭看去,只見一位新青峯弟子從林中跑出,朝着兩人恭敬一拜,“大師兄!我就知道你在這!師尊找你呢!”
“我知道了!就這回去!”厲天行看了一眼夏炎,“夏炎!你自己逛逛,我新青峯上沒有那麼多禁制!”
“不了厲師兄,你忙你的!既然沒什麼事,我這就回玉虛峯了!”
“這…好吧!後日,記得早點來新青峯,陪我一起去接親!”厲天行拍了拍夏炎的肩膀,招呼着那名新青峯弟子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剩下夏炎一人,轉過頭看着遠處奔騰的天河,一時竟望的有些癡了。
回到玉虛峯,見蘇輕言還在與聶雲裳、林夢等人興高采烈地打扮佈置着,夏炎無奈一笑,交代了蘇輕言幾句,便當先回了後山。
說心裏話,夏炎也屬實好久沒有見到蘇輕言像今日這般開心了。
回來後山竹院,夏炎遠遠便看到了站在院子裏的凌雲子。
夏炎心裏一驚,快步走進院中,朝着掌教真人恭敬一拜。
“掌教真人!”
“噢!夏炎回來了!”凌雲子神色複雜地看着眼前這位清玄教千年一見的傳承弟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掌教真人找弟子?!”
“沒有,不知怎的就走到這裏來了!相當初瑾萱還在玉虛峯上的時候,我便時常來這裏喝她親手煮的茶,聽她彈彈琴曲!哎!”凌雲子回想着往事,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一抹落寞。
這一刻,凌雲子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者,懷念着自己已故的孩子,而不是掌控着天下命脈的正道領袖。
聽到瑾萱二字,夏炎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哎!世事無常,這天下間,又有誰能真正做到隨心所欲!”凌雲子說完,卻未在停留片刻,轉眼便消失在了夏炎眼前。
夏炎認真回味着凌雲子的話,總覺得他話中還有一層更深的意思。
“還有一天…到底是對是錯…”
直到天黑,蘇輕言才哼着小曲,從聶雲裳那兒回到了後山。
看着夏炎一個人坐在院子裏發呆,隨即踮起腳尖,臉上帶着一絲壞笑,悄悄走到夏炎身後,伸手捂住了他的雙眼。
“猜猜我是誰!”蘇輕言故意粗着嗓子問道。
“我猜,一定是我可愛的未婚妻!”不知爲何,每次聽到蘇輕言的聲音,夏炎心裏總能瞬間平靜。
“嘻嘻嘻!”
“回來了?!”
“嗯!”
一把將蘇輕言拉到懷裏,夏炎認真地盯着她的雙眼。
“輕言…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在別人看來,十惡不赦的事情,你會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