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的戰爭已經結束了，蠻荒之地和文明世界的爭端也終止了，甚至試探着開始了合作，然而，龍神賽格里斯和諸神之間的隔閡，卻並沒有就此結束。

從賽格里斯剛纔的話裏就能聽出端倪，衆神殿的那次會議，據說是諸神幾乎全員出席，但顯然賽格里斯並沒有參加，所以他要從奧夫瑞根大人的渠道得知修爾的表現。雖然這很可能是因爲賽格里斯之前欺騙規則的行爲，讓他脫離了神靈的行列，他的名字甚至可能都沒有出現在衆神殿的牆上，但肯定也有隔閡未消的原因，否則他也不用終年所在蠻荒的角落裏苦苦支撐了。

如果這個想法成立，那雙方的合作就大有問題了。

修爾和龍族合作還好說，只是凡世生物之間的互動而已，但如果和龍神合作，幫助龍神渡過難關，那就有了本質性的區別。一位受到諸神認可的未來神靈，居然幫助諸神的敵人，把諸神的大敵，讓不少神靈大失顏面的龍神賽格里斯從隕落邊緣拉回，這無異於對諸神的背叛，其他神靈暫且不提，至少水之神系自溫蒂大人以下，都不會容忍自己這樣的行爲。

修爾可不希望成爲諸神之敵，如果他只是自己和賽格里斯合作，還勉強可以解釋爲個人行爲，或許諸神還能接受，但賽格里斯特意強調了，兩次合作本質上是一體的，那就等於兩人的合作屬於暗月教會與龍族的合作之中一部分，修爾是代表暗月神殿背叛的文明世界諸神。

這問題可就大了，修爾幾乎可以確定，萬一事情敗露被諸神知曉，暗月神殿一定會成爲諸神敵視的目標，到時候，自己當年夢到的一切，說不定就真要提前發生了。何況，這事說不定還牽扯到實體性神靈和神性生物神靈之間的古老爭端，讓暗月身爲一個實體性神靈，卻站在神性生物神靈一邊，這種事簡直再蠢不過了。

因此，修爾必須問清楚，否則他什麼也不敢做。

“哦？”巨大的金瞳微微收縮，賽格里斯意味深長的問道，“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問的太晚了嗎？”

是啊，聽到了龍族最大的祕密之後，再問這個問題確實有點晚了，如果不接受合作，龍族怎麼可能放心讓他活着離開？不過，修爾不怕，一點也不怕。

“呵，我倒是覺得剛剛好，一點也不晚。”修爾似笑非笑的說道，“雖然局勢以及具體情況都不一樣，但是本質是相同的，我現在所佔的位置，可就是當初的您啊，賽格里斯大人。”

“有趣的人類。”賽格里斯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你在威脅我？”

“不，我只是在提醒您一個事實。”修爾聖潔的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當前諸神已經一致認可，帕瓦帝加最大的希望，就是扭曲虛空共同體，是裂隙空間的新世界。而我們暗月教會，吾主露娜，恰好是這個共同體的樞紐，一旦我或者我們的教會出了問題，或許整個扭曲虛空的萬千世界，就都要爲我們陪葬了，帕瓦帝加以及其上的龍族，恰好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賽格里斯大人您認爲龍族在帕瓦帝加被裂隙空間吞噬之後也能自由自在的存活下去，那當然不用顧忌我的提醒了，但是在我看來恐怕他們不行，所以說，我爲什麼要覺得問題問晚了呢？”

“你大概不知道吧，修爾。”賽格里斯不置可否的說道，“由於神性的存在，龍族的每個成員，即便帕瓦帝加被裂隙吞噬，依然可以繼續存在。”

“能靠自己在裂隙空間裏存活下去的生物我也見過不少。”修爾倒是挺意外的，龍神說的這麼肯定，看來也是測試過的，這倒是一個好消息。不過心裏想的當然不能說出來，修爾只是笑容滿面的問道，“不過，時限是多久呢，幾百年？還是幾千年？不知幾百年以後，賽格里斯大人是否能像阿尼卡大人那樣，變成一個球……咳咳，化身爲一顆星球，讓龍族在上面休養生息呢？也許可以吧，不過我想大概是沒那個機會了，呵，賽格里斯大人斷絕了諸神的希望，到時候恐怕神靈們拼着帕瓦帝加化作一片焦土，也要和您死戰到底了。”

賽格里斯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盯着修爾。

“其實您沒必要嚇唬我的，賽格里斯大人。”修爾收起譏誚的笑意，正色的說道，“火焰雖然灼熱，但散發着無盡的光輝，奧夫瑞根大人的風格同火焰一樣，做什麼事都光明正大，根本不屑背後用什麼手段。因此我相信，他絕不會背叛衆神殿的盟約，策劃或者參與什麼陰謀，既然如此，他還敢向您推薦我，就說明他相信我不會有任何危險。同理，阿尼卡大人雖然很林精（誒？這是什麼形容），但林精從來不是笨蛋的代名詞，她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絕不能做。我能站在您的面前，阿尼卡大人的努力至少佔了一半原因，有她無形之中做出擔保，我不僅很放心自己的安全，而且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但是，我需要百分之百確定，我需要您親口告訴我答案，而且我還需要您承諾，這個答案如果是假的，那麼一切合作協議作廢，只有這樣咱們雙方的纔有合作基礎，得不到您的答案，一切協議都是空談。”

“即便我的條件對你有極大的誘惑也是空談？”

“我可以理解背叛行爲，但不準備接受它，再大的誘惑也一樣。”修爾回答的毫不猶豫，“所以，告訴我您的答案吧，除去剛纔咱們提起的三位神靈之外，其他神靈，不，應該說衆神殿，是否知道我們之間可能發生的合作，是否知道我們之間正準備相互接洽。”

“知道，絕大多數主神都知道，就連溫蒂也知道，不知道的其實也不怎麼在乎。”

“呼”，修爾長出一口氣，剛纔說的義正詞嚴毫不畏懼，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面前這傢伙可是爲了達到目的連自己都能犧牲的神靈，修爾可不能確定，他真瘋起來會做出什麼事。還好，答案並未出乎他的預料，不過……“還真知道啊，我還以爲你們雙方的怨恨很難化解呢。”

“怨恨？你爲什麼會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怨恨？”

“嗯？不該有嗎？”

“對凡人來說，也許會有怨恨吧，殺戮與死亡帶來的無盡仇恨，但是對神靈來說，這些是沒有意義的，奧夫瑞根和溫蒂之間的情況，只是他倆本源就衝突才導致的結果，不能當做參考，否則衆神殿也沒那麼容易建立。”龍神慢悠悠的反問道，“你自己都說了，這是利益之爭，沒有對錯之分，那麼，誰該怨恨誰呢？”

“我怨恨溫蒂以及支持她的神靈？是我的行爲一手造成了諸神混戰以及混亂時代的到來，無數智慧生物因我而死，我有什麼理由再去怨恨他們？”

“那麼，溫蒂怨恨我嗎？我們之間的矛盾根源其實是她自己，她又有什麼理由怨恨我？至於混亂時代的降臨，我只是個誘因，直接因素還是他們干涉了文明世界的自我調節。他們爲了避免智慧生物在蠻荒之地損失過多而強行終止了對外開拓，沒想到違背了文明世界自己的發展規律，以至於連他們自己都無法控制局面，直到戰爭持續了幾千年後，才平息了世界性的混亂。他們自己也知道問題所在，這纔有了你看到的，神權不再過度干涉世俗政權的規則。”

“我們誰也沒有理由去怨恨對方，凡人會因此而互相怨恨，是因爲不願面對自己的錯誤而把責任推給對方，但神靈不同，神靈首先要認清自己的本質，我們都很清楚的知道問題的關鍵原因，因此，我們之間隔閡肯定是有的，但怨恨卻談不上。在現在這種關鍵時期，隔閡可以暫時擱置一旁，因此我的事他們都知道，也都默許了，你不需要擔心因此而爲露娜惹來什麼麻煩。”

“嘖，還真是驚人的理智呢。”修爾嘆了口氣，道理他都懂，就是這樣沒錯，但凡人不可能這麼理智，就連他自己，也難免會因爲逃避責任而怨恨，何況那些普通的凡人呢。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龍神的表態讓他終於放心了，看來諸神並不介意曾經的同僚重新歸來，而且也不介意再多一羣同類了。

“你要答案，我已經把答案給你了。”看看修爾臉上的表情，賽格里斯知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解釋，龍族並不是什麼富有耐心的種族，但對於修爾，賽格里斯還是給予了足夠的寬容，這不僅是對合作對象的優待，也是對一個可以以凡人之軀和神靈進行對等合作的智慧生物的尊重，“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嗯？”賽格里斯問道，“是什麼？”

修爾露出公式化的標準微笑，手指在胸前畫圓：“我們爲什麼要和你合作，和你合作我們能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