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修爾一臉驚訝，朝莫瑞婭看了看，突然反應過來這裏已經是秩序地帶，可以用聲音交流了，這才表情古怪的詢問道，“你們同類？”

“誒？不是所有會改變形態的生物都是同類好不好。”莫瑞婭斜眼瞪着修爾，“按你的理論，那所有不會改變形態的生物都是同類嘍，比如你和你們神殿門口那隻白狼。”

“請叫它白狗，謝謝。”想起那隻丟人的頭狼修爾就覺得頭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它已經愛上了被人撫摸的感覺，每天都趴在學校門口，等着進出的學生們幫它順毛。深深的嘆了口氣，修爾決定不再爲白狼困擾，轉頭對躲躲閃閃的人形構造體露出微笑，聖潔的微笑充滿了安定人心的力量，足以讓任何激動中的生物平靜下來。

笑容似乎起作用了，金屬人形好奇的又靠近了幾步，向着修爾身體結構扭來扭去，似乎正在觀察他。只是似乎而已，很難判斷他是不是真的在觀察，因爲他幾乎沒有人類的面部特徵，甚至可以說，沒有絕大多數生物所應該具有的特徵。

理論上來說，他就是一個由十多個幾何體堆砌起來的半人形體，身高並不高，剛到修爾的胸口，頭部是倒立的錐形，身體是標準的棱柱形，四肢是幾個大小和麪數不一的多面體結合而成，上肢末端有幾條靈活移動的像是飄帶一樣的物體，像是有好幾根觸手一樣。這些幾何體並沒有聯成一體，相互之間保持着一定距離，彼此之間不互相干涉，然而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各個幾何體卻又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跟隨着身體自由移動，至少在正常生命體看來，這是很難理解的。

“嗡嗡，嗡嗡”，從金屬生命體內部傳來一陣陣蜂鳴聲，光滑的錐形頭部表面有兩道金色的光閃過，就像是他的目光一樣。

“咦，這是他們的語言嗎？”莫瑞婭很好奇的想靠近金屬生命體，然而對方一瞬間就逃出去了將近十米遠，隨後躲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接近，這下林精可不敢再有什麼動作了，遠遠的打量着這個膽量小到過分的金屬生命體，“他在說什麼？”

“他在問，你們是誰，是從哪裏來的。”

“嗯？你編出來的？”

“知道你還問。”修爾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可能聽得懂。”

“你不是和他們接觸過嗎？還騙來幾個永恆核心呢，不會他們的語言怎麼行騙。”莫瑞婭一點都不知道委婉，“他們是同族吧。”

“嗯，應該是同族。”修爾點了點頭，實際上他確實聽不懂對方的嗡嗡聲，當初和瀕死的金屬生命體交流，才用的是靈魂直接交互的方式，不存在語言使用的問題，然而這次可不一樣了，他不可能隨便就和剛剛見到的生命體靈魂交流，何況就算他願意，對方也不會願意的，“不過我也不是胡亂編造的，按照常理來說，他應該就是在詢問類似的問題。”

“不對吧。”莫瑞婭疑惑的打量着圍着修爾繞來繞去的金屬生命體，“按說他應該沒有見到過正常生物吧，至少沒有見過人形智慧生物，如果我一直生活在他們的世界裏，第一次見到人形生物，絕對不會把它們視爲可以交流的物種。”

“你還沒發現嗎。”修爾嘆了口氣，輕聲說道，“他身上有好幾處矛盾的地方。”

“嗯，第一就是我提到的這個問題。”莫瑞婭用力點頭，“太矛盾了。”

“不，第一是他見到咱們從裂隙空間裏過來，居然一點沒有驚訝。”修爾想了想，補充道，“好吧，可能稍微有點驚訝，但至少沒有因爲咱們能直接靠軀體在無序的裂隙空間里正常活動而震驚，這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嗯。”莫瑞婭思索着說道，“你說過，他們已經可以憑着自己的科技，在裂隙空間裏維持自身的存在了。”

“那是靠設備，如果讓他們靠自身的話，下場就和之前那些死去的金屬生命體一樣。”修爾糾正道，“而且，就算他們自己能做到，也會覺得很困難，但看到明顯和他們不同的存在也可以做到這一點，而且還很輕鬆，理應表現出驚訝，但他並沒有，反而顯得理所當然，這就說明……”

“他不止一次遇到過類似的狀況。”莫瑞婭馬上接了下去，“再結合他一見面就能理解咱們也是智慧生物，證明這裏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從裂隙空間逃到這裏的生物了，而且其中一部分應該是人形的。”

“沒錯，而且我的笑容可以讓他平靜，說明他知道笑容所代表的含義，顯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修爾若有所思的對着透光的縫隙看了很久，緩緩的說道，“我有種懷疑，阿尼卡大人的軀體上，現在正寄居着來自很多個不同世界的流亡者，而且是可以憑自己的力量，暫時在裂隙空間裏保持自身存在的強大種族。”

“的殘存者。”

“好吧，的確。”修爾苦笑着點頭，“強大種族的殘存者。”

“不排除這種可能。”莫瑞婭突然捅了捅修爾的胳膊，“這傢伙在做什麼？”

事實上金屬生命體並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他只是把雙方的距離拉的越來越近而已，到最後幾乎變成了面對面的狀態，圍着修爾不斷的繞來繞去，時不時還探‘頭’靠近，像是在聞氣味一樣。

“呵，我想應該和我之前做的事一樣吧。”修爾愣了愣，失笑搖頭，非常緩慢的向金屬生命體伸出手，“現在我已經可以確定了，不久前我產生的異樣感，就是來源於他，不，應該說他們，這裏除了他以外，還有一些同樣的生命體。既然我能隱約感應到他們的存在，他們反過來能感應到我，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現在的他，大概正在從我身上辨認同族的氣息吧，或許心裏還在嘀咕，爲什麼同族會變成這麼古怪的存在。”

修爾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正確的，因爲他擡起手以後，對方這次居然沒有逃走，反而揚起一根飄帶，緩慢的靠近修爾的掌心，剛剛碰觸一下，馬上閃電般的縮了回去，金色的光線在修爾身上掃來掃去，直到確定修爾沒有威脅性的動作之後，纔再次把飄帶送到修爾的手心裏。

“你好啊，朋友的族人，真是好久不見了。”修爾慢慢的握住飄帶的頂端，儘量不至於驚嚇到對方，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得懂，自顧自的說道，“很高興你們還存在，猜到的時候，你想象不到我有多高興，呵呵，那位朋友最大的願望，就是不想讓自己的種族被遺忘，如果讓他知道還有族人好好的活了下來，我覺得他就算不復存在了，也會覺得相當幸福吧。”

金屬生命體顯然不理解修爾在說什麼，但被握住的‘手’以及熟悉的共鳴讓他身心放鬆，倒錐形的頭部高速旋轉着，也許這是他們表達心情愉快的方式吧，很特別，就是有點獵奇，如果在尖端放點東西，說不定幾秒內就能被鑽穿了。

“讓我替他觸摸你一次吧，年幼的族人。”自從接受了六枚永恆核心，修爾對於已經死去的金屬生命體多少有些愧疚，爲了滿足他的意願，幾次在帕瓦帝加和褐星世界裏提及他們這個種族的存在，現在有幸見到他們倖存的族人，總算對自己有所交代了，“你們不愧是迄今爲止我遇到過的最強大的種族，即便到了這種地步，還能存活下來。”

修爾的動作很慢，而且在旁人看起來也很奇怪，然而對金屬生命體來說，卻像是理所當然一樣，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金屬生命體本能的停止了頭部的轉動，安安靜靜的漂浮在那裏，任由修爾的大手在他光滑的頭部撫摸着。似乎來自同族的觸摸讓他很舒服，金屬生命體貼的越來越近，最後乾脆爬到了修爾的身上，然後……差點把修爾壓死。

體型再怎麼小，也是一艘能承載三四個人的飛船，重量絕不可能太輕，突然壓到修爾身上，壓死雖然有點誇張，但也很有負擔了，還好，他似乎還不習慣和正常生物近距離接觸，在修爾身上爬了一陣就主動離開了，讓修爾長長的鬆了口氣。

可惜，他這口氣鬆的太早了，因爲跟在他身邊的可是莫瑞婭。

“她一定是雌性。”莫瑞婭大驚小怪的說道，“否則你纔不會對她這麼溫柔。”

“別胡說，他們是沒有性別的。”

“誒？那不是更可怕了。”莫瑞婭一臉驚悚的指着修爾，“你終於把魔掌伸向雌性之外的生物了嗎？我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走上這條路的。”

“喂，你夠了啊。”

“呦呦，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不要對一隻鹿說通用語。”

“咚咚”，修爾在鹿背上敲打幾下以示懲罰，無視了這個不分場合和氣氛的傢伙，對金屬生命體再次露出笑容，指了指冒出光線的星球內部。

金屬生命體轉着頭部想了想，算是明白了修爾的想法，用飄帶拉着他，朝樹幹之間的一條縫隙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