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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氏春秋 - 第115章 母子相見字體大小: A+
     

    名棠說到做到,第二天便託病不出,朝中之事交於幾理。成奉之和楚名南遠在北疆,可楚家勢力畢竟根深蒂固,雖說缺少可獨擋一面的大才,但精幹達練者還是不在少數。

    只是苦就苦了楚錚,趙茗三番四次傳召楚名棠,楚名棠均置之不理,一腔怒火全發泄到楚錚身上。不過楚錚對此早有準備,多年苦修的佛門心法終於派到了用場,除了第二天向趙茗暗示了父親之意,順便問了下趙敏病情表達了下想去探望的意思,再次遭到拒絕後,任趙茗如何咆哮,楚錚均雙目微合心境守一,無嗔無喜,偶爾答上一兩句,也只是“家父的確身體有恙,請殿下見諒”之類的話。

    就這麼折騰了幾天,趙茗有些悲哀地發現自己對楚家根本毫無辦法,而且沒有了楚名棠的支持,自己對朝堂也漸漸失控,原先依附自己的幾個官員在不知來自何方的告誡下,都不敢再輕意踏入皇宮。而樑臨淵一系的官員向來就對女子掌權極爲不滿,不僅未曾相助,反而上奏摺暗示皇帝拋開太平宮自行定奪國策,幸好趙應還沒那麼大膽子,仍然每日都來拜見姑姑,將朝中之事如實稟報。

    “孩兒將此事想得太簡單了。”趙敏倚在背後靠墊上,淡淡說道,“世間萬法皆通,正如姑姑面對一武功低微之人,身形不動便可制其於死地,我皇室在朝中勢力與三大世家相差太過懸殊,縱然有何計謀亦無從實施,楚名棠根本無需有何舉措。只此稱病不出便已讓我等束手無策。”

    “是啊。”趙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這幾日朝中楚方兩家的官員步步緊逼,逼迫我皇家准許那道封賞奏摺,應兒他已經難於支撐了。每日都來姑姑這裏訴苦。”

    趙敏雙眉緊皺,良久才道:“既然無力阻攔,就不必再行那徒勞無功之舉,就讓皇兄用上幾天逐條逐款的準了吧,期間再看看有無轉機。畢竟現孟德起和邱亦生均被三大世家所軟禁,郭懷身邊雖有兩千家將。但處境亦是堪憂。記得在北疆……那人就曾以孟邱二人性命威逼過郭懷,若將此事一味拖延下去,難保其中會有人不測。”

    趙茗怒道:“他們敢!”

    “敢與不敢並不重要,重要地是三大家真若做出這等事,冠於一自盡或暴病身亡之名,我皇室根本無力追究到底。”

    趙敏臉色愈加蒼白,趙茗見狀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多想了。這等事交於姑姑處置就是了。”

    趙茗將靠墊撤去,扶着趙敏躺了下來。趙敏忽道:“姑姑,將太上忘情地下一步心法告訴孩兒吧。待孩兒心境平復後,還是及早見見那人。不管楚名棠是何用心,至少目前來看三大世家中唯有楚家對我皇室尚有善意。”

    趙茗沉默半晌。道:“好吧,明日待你身體好些,姑姑再念於你聽。”

    …………

    …………

    皇宮的西側有一座院子,外觀很不起眼,不僅較宮內其他房屋矮了許多,而且均用青磚黑瓦所砌造,不帶半分明亮色彩,令人一眼望去便感陰森詭異。

    這裏就是皇宮內被稱之爲冷宮地方了。趙應登基後,楚琳身爲太后掌管後宮大權,偶然聽及孫得山與人談論那些被先皇關在冷宮中的人衣食應如何配給,便來此看了一下,發現裏面住地數十人中有不少是自己早年相識的,一時心軟便將這些人全放了,宮外有親戚在世的就發些盤纏回家鄉去,已是孤身一人的就留在宮內打雜,因此當趙琪被關進來時,冷宮內已是空無一人。

    今日的趙琪與往常大爲不同,梳裝整齊,所穿衣衫亦是細心熨過,時不時起身看着院門口處,神情頗爲不安。

    忽聽院外一個尖利的聲音長吟道:“皇上駕到!”

    趙琪幾乎奪門而出,剛靠近院門口,只聽鋥鋥聲響,兩把長劍出鞘指向趙琪:“郡主勿要爲難奴婢,請回吧。”

    趙琪停下腳步,吶吶說道:“我就在此站着,不出院門。”

    那兩個宮女相互看了一眼,收起長劍站到了兩旁。趙琪向門外望去,只見皇兄正向這邊起來,在他身旁是一少年貴公子。見了這少年,趙琪身軀不由微微一顫,可看到他身後那女子懷中所抱地幼童,頓感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雙眼。

    趙應剛想往院內而去,一箇中年宮女擋在了他面前,微微躬身道:“皇上昨日方到此看過郡主,今日又至,實是難爲奴婢了。”

    趙應瞪起雙眼,可怎麼看都有些色厲內荏:“朕來看皇妹難道還需要事先向你等通報不成。”

    “不敢。”那中年宮女道,“大長公主將琪郡主囚禁於此自有用意,況且此地畢竟是冷宮,皇上肩負一國重任,實不應過多涉足

    趙應語塞,心中暗罵曹三娃無用,沒有打探清楚,昨日是這女人當值,怎麼今日還是她?若換成連總管或胡總管的弟子,又怎會阻攔當今皇上。

    楚錚忽上前一步,含笑道:“不知這位嬤嬤尊姓大名?”

    那中年宮女見楚錚居然搶在皇上身前說話,不由打量他一番,竟覺得有些面熟。當年楚錚與趙敏兩人關係和睦時,雖甚少進入太平宮,但這中年宮女也遠遠見過他幾次,不消片刻便想起來他是何人了,躬身道:“奴婢葉晚晴,這位可是太尉大人家五公子?”

    “正是。”楚錚道,“葉嬤嬤,皇上與郡主兄妹情深,這亦是人之常情,大長公主就是知道了亦不會過於責備,嬤嬤還是高擡貴手吧。”

    葉晚晴心中尋思,既然是他至此,看上長公主份上也不應阻攔。何況聽說此子武功還在長公主之上。若他強行硬闖自己也攔不住,便道:“奴婢遵命,只是大長公主若問及今日之事。奴婢唯有如實相告。”言下之意,自己不會主動向大長公主稟報此事,除非大長公主問起,那自然另當別論。

    楚錚略感驚奇,葉門中亦有這般懂得變通之人?不由拱手道:“多謝。”

    葉晚晴還了一禮,退到一旁。趙應雖心感不快。但亦知計較也沒用,只好哼了一聲向院內走去。

    趙琪早已心急火燎,柳輕如剛抱着寶兒踏入院內,趙琪身形一閃到了她身前,倒把寶兒嚇了一跳,忙摟着柳輕如脖子縮到她懷裏。

    趙琪伸出的手凝在半空,顫聲喚道:“寶兒……”

    寶兒聽人叫自己名字,慢慢轉過臉來。看清了趙琪的面容,小嘴越來越癟,突然間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伸着兩隻小手直撲向趙琪。趙琪忙將他接住抱在自己懷中。寶兒伏在趙琪肩膀上,哭得撕心裂肺一般。在他幼小地心靈中,根本不明白爲什麼到了祖父家中後,孃親這麼長時間都不來看自己,滿腹委曲這一刻盡數發泄出來了。

    趙琪亦是淚流滿面,一邊撫着寶兒的頭,一邊哽咽着說道:“寶兒,是娘不好,是娘不好。”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旁人看了都噓唏不已。柳輕如亦暗暗拭淚,忽覺手兒一緊,只聽楚錚輕聲說道:“輕如,我在此立誓,決不會讓你我孩兒會有寶兒這般境遇。”

    柳輕如低聲道:“公子所言,妾身從無所疑。”

    趙應等哭聲稍歇,道:“好了,寶兒莫要哭了……皇妹,進屋再說吧。”

    “是,”趙琪止住哭泣,側身道,“皇兄,請。”

    趙應嘆了聲道:“與爲兄還有何客套的,只不過這次,你應多謝楚錚啊。”

    趙琪看着楚錚與柳輕如,神情頗爲複雜,過了片刻方道:“五公子,請。”

    楚錚微微笑道:“郡主太見外了,還是叫我小五吧。”

    趙琪冷冷說道:“當今世上,又有幾人膽敢再叫你小五,還是以五公子相稱吧。”

    楚錚心知趙琪對自己惡感已深,絕非輕易可化解,當下只是輕輕一笑,隨趙應走入屋內。只見屋裏雖然頗爲簡陋,但一些常用之物均爲宮中珍品,看來趙應對這妹妹地確很是在心。

    趙琪在此身邊並無侍女,凡事都需親力親爲,但此時她哪有無暇理會他人,一心只系在自己兒子身上,不停地問寶兒的近況如何。寶兒畢竟年紀尚小,一些話兒說得詞不達意,柳輕如於是在一旁替他回答。

    方纔趙琪眼中只有寶兒,根本沒注意到柳輕如,以爲她只是楚府派來服侍寶兒的丫環。此時心境稍稍平復,才發現此女氣度雍容,相貌之美更是自己生平僅見,不由問道:“這位妹妹是……”

    柳輕如答道:“小妹姓柳,名輕如。”

    趙琪臉色微微一變,道:“原來是柳妹妹,久聞你名了。”

    柳輕如道:“郡主,小妹奉婆婆之意,擔任寶兒的啓蒙之師。”

    趙琪哼了一聲:“你任寶兒地啓蒙之師?真是多謝了。”

    楚錚笑道:“郡主有所不知,輕如乃南齊大儒範孝同的外孫女,且自幼受其教導,博學多才,論文采絕不輸於當朝衆位大人。”

    趙應與趙琪均爲之動容。南齊範家乃儒學世家,到了範孝同更是不滿三十就已才名滿天下,連如今大趙學子所習地論語註解亦是其所著。一聽柳輕如出身範家,趙琪先前的不滿頓時煙消雲散。

    趙應嘆道:“朕久聞上京城內有三大才女,所著詩詞連禮部樑臨淵也自嘆不如,少夫人便是其中這一,原來是範門子弟,難怪。”

    趙琪不禁問道:“小妹久居平原城,對京城之事不甚了了,不知這三大才女除少夫人外,另兩位是哪家府上的?”

    應看了楚錚一眼,笑吟吟地說道:“皇妹,這三位如出自楚府,除楚少夫人外,另一位是楚府四姑娘,與皇妹亦是舊識,還有一人……就是朝中吏部尚書成大人家的蘇巧彤姑娘,至於爲何說她亦出自楚府……咳。楚錚。還是由你告訴皇妹吧。”楚倩柳輕如在酒樓相會鬥詩,通過楚名南之女楚儀之口在京城官宦子弟中傳揚開來,待到郭穎等一衆大家閨秀與三人幾次聚會後。亦是推崇之至,三才女之稱很快就名揚京城。

    楚錚似有些尷尬,道:“這個……蘇姑娘只是與輕如情同姐妹,前些時日臣離開京城去了北疆,她搬來與輕如作伴,說她出自楚府不過是戲言而已。郡主莫要當真。”

    趙應仍舊笑呵呵地說道:“楚錚,京中傳言可不是如此啊?”

    楚錚神色轉冷,淡淡說道:“京城向來流言蜚語衆多,臣懶得理會。”

    趙應很識趣地不再問了。他當初隨楚錚那五千黑騎軍赴京,乍一見蘇巧彤頓時驚爲天人,難免有些浮想聯翩,可到了京城,嚴酷的現實令他再也不敢有何妄想。只是有些心底之事一旦提及。總會泛上來鬧騰一番,可見楚錚臉色一變,趙應這種念頭沉得比泛起來還快,忙轉顧其它。故作惱怒狀,責問曹三娃爲何將還未將所帶食盒中地食物取出。準備拖到何時?

    曹三娃被罵得莫名其妙,只得連連稱是。

    柳輕如隱約看出一絲端倪,微笑着對寶兒說道:“寶兒,這幾日我教你地文章還記得嗎?”

    寶兒仍是淚痕未乾,只不過小孩子的喜怒哀樂來得快去得也快,聞言點點小腦袋:“寶兒記得。”

    “那背給你娘聽聽……”柳輕如還未說完,楚錚不知從何取來一碟鮮桃,笑咪咪地說道,“寶兒背好了,五叔剝桃子你吃。”

    有了物質刺激,寶兒離開趙琪懷抱,雙手後背,宛若一小大人般,誦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寶兒足足背了兩百餘字才停了下來,赫然對趙琪道:“娘,後面記不得了。”

    趙琪已是心花怒放,將寶兒摟在懷中:“我家寶兒真聰明……”

    楚錚將剝好地一隻桃子遞到寶兒面前:“來,寶兒吃桃。”

    寶兒眉開眼笑:“謝五叔。”接過桃子咬了一大口,頓時汁水四溢,臉頰、嘴角和胸口衣襟上都沾了不少。

    趙琪手足無措:“這孩子……”

    柳輕如從袖中抽出絲巾,爲寶兒擦去小臉和衣襟上地桃汁,寶兒習慣性地依到了她懷中。趙琪見了,心中不由百味叢生。

    這邊菜餚已經擺好。趙應讓妹妹和楚錚夫婦各自就坐,除曹三娃在一旁侍候外,其他人等一律退出宮外。

    這些菜餚有一半是柳輕如吩咐紫娟所做,都是寶兒喜歡吃的,與宮內御膳房所做風味大不相同,趙應直吃得讚不絕口。趙琪一口一口地喂着寶兒,手法顯得有些笨拙,她本是富貴中人,且寶兒雖是她所生,可礙於名份,即便在平原城母子二人相處時日也並不多,因此育兒之事所知甚少,加之寶兒見到孃親不時撒嬌,蹦蹦跳跳,趙琪難免有些顧此失彼手忙腳亂。

    柳輕如見了,自行起身坐到了寶兒另一側。她畢竟與寶兒已相處了一段時日,對這孩子的脾性頗爲了解,有她一旁安撫,寶兒漸漸安定下來。趙琪長鬆了口氣,看了看柳輕如,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感激之意。

    楚錚眼睛餘光一直注意着寶兒,忽對趙應道:“聽家母曾道,她老人家記憶最深地便是臣五歲之前的事,凡事似懂非懂,趣事層出不窮,育兒之樂大都是在此時。如今觀寶兒,方知家母所言不虛啊。”

    趙應連連點頭:“老夫人說得極是。朕與皇后成婚近一年,至今仍未有孩兒,平日倒還不覺得,可見了寶兒,朕都有些心急了。”

    趙琪聽了二人談論,不由擡起頭來,看着楚錚幾次欲言又止。楚錚知她心思,卻故作不見,世上地母親都疼愛自己地孩子,但不是每個疼愛孩子的母親都能教導好自己的孩子,趙琪性格有不少偏激之處,寶兒若一直跟在她身邊,對他成長甚爲不利。另外從楚錚心底來說,亦是不想寶兒長大後與自己爲敵,雖然此事或許難以避免,但並非全無可能,盡力而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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