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認真的樣子，彷彿不管楊云溪說什麼，他都是必定會辦到的樣子。

楊云溪看得微微一怔，倒是還有點兒跟不上朱禮的思緒，好半晌才道：“這話怎麼說的？替大郎你生兒育女是我的福分，我又哪裏想過要什麼？大郎說這話，我卻是不愛聽。”

倒不是她故意矯情或者謙遜，而是這話她真的不愛聽。

做妻子的，替丈夫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都是再尋常和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哪裏需要什麼獎勵？

朱禮聞言也是微微一愣，旋即也是意識到了自己是有些失言了，當下忙道：”我也是一時高興，所以纔想着錦上添花罷了，倒是沒有那些意思，阿梓你別多想——“

楊云溪自然是知道朱禮的確是沒多想的，不然她的語氣也不會這樣了。當下應了一聲，白了朱禮一眼：”那你以後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了。能替你生兒育女，我高興還來不及——“

話說得露骨，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便是不去看朱禮的眼睛，只是兀自微微紅了臉。

朱禮笑容一下子便是燦爛起來，幾乎都有點語無倫次：“我知道。我也高興。“

一面說着，朱禮一面伸手去摸楊云溪的肚子，滿滿的都是期待：“也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

楊云溪猶豫了一下，到底沒遮掩自己的心思：“我倒是希望是女兒。到時候咱們跟疼小蟲兒一樣的，讓她受盡寵愛，可好？”

當然好，朱禮應了一聲，卻是又道：“其實是兒子也好。如此一來，小蟲兒以後便是有人給她撐腰，不管什麼時候，都斷沒人敢欺負了她去。而且對你——”

“我有阿石。”楊云溪覺出朱禮的意思，幾乎是有些急切的言道：“阿石必不會是白眼狼，將來必也會對小蟲兒好，對我孝順的。”

“你這樣想，是因爲青羽。”朱禮嘆了一口氣，倒是頭一回在楊云溪的耳邊上提起了古青羽來：“其實青羽也從未想過非要讓阿石做太子的。不然她臨終之前若是提出來，我也不會不答應。”

那時候，就算送衝着夫妻一場的情分，他也是絕對會答應了古青羽的。

可是古青羽沒說，所以古青羽顯然是早就想過這些問題的。

“也許只是青羽她忘記說了罷。”楊云溪苦笑了一聲：“畢竟阿石也是她拿性命——”當着朱禮的面兒說這話，卻是有點兒不合適。古青羽爲什麼如此想要個孩子？想要幫襯古家的心思佔了一大半，所以，若是阿石將來不做太子，幫襯古家自然也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雖說當着汝寧郡主的面兒她將話說得那般決絕，可是楊云溪一想起古青羽來，到底還是不願意阿石吃虧的。也不願意將來百年之後，她到了地下沒臉見古青羽。

“以青羽的聰慧，前前後後的事情，她必都是想得十分清楚的。”朱禮脣角勾了勾，說不出來是讚歎還是譏諷：“阿梓，只怕你心中一直小看了青羽。青羽她身子是不好，可是她卻是自小聰慧。她也是最懂如何把握人心的。”

朱禮和古青羽自幼相識，說說青梅竹馬也是不爲過。可是正因爲如此，他看古青羽，卻是楊云溪看古青羽更爲透徹。

在朱禮看來，和古青羽比，楊云溪的心思單純得簡直就像是一張白紙。而正因如此，他纔會更想要保護這一份純淨不讓人污染了去。

楊云溪沒想到朱禮會這般評價古青羽，一時之間倒是沉默了很久。她自然是知道古青羽並不是什麼單純之人，從她知道了古青羽算計她之後，她就知道了。她是容易輕信於人不假，她對人付出真心不假，可是她也不傻。她也有眼睛，自然也能看得出許多得事情來。

“這件事情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只是到底若是可以不參合進去，那卻是最好的。”楊云溪一聲輕嘆：“倒不是我怕古家或是別人說閒話，而是怕將來無法面對阿石失望的樣子。”

若是她沒養着阿石也就罷了，可是這般養着****看着，縱然對阿石沒有對小蟲兒那樣毫無私心，可是也差不了多少了。

朱禮聽楊云溪說得動容，當下倒是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雖然他不能體會到楊云溪的感受，可是他到底也不忍楊云溪爲難，便是出聲柔聲安撫道：“可是咱們這會子想再多，也沒法子左右你肚子裏孩子是男還是女不是麼？是女孩，咱們好好疼愛着寵溺着，讓她像是小蟲兒一樣。可若是男孩，這也只能說是天意了。”

若是兒子，他自然是想要多看看的。他捨不得讓楊云溪和他的孩子受半點的委屈。他縱然不會因爲這個昏了頭做了錯的決斷，可是也絕不會一開始就讓孩子沒了這個希望。

朱禮的這話卻是說到了楊云溪的無奈之處：可不是麼？是男孩還是女孩，又哪裏是她能左右的？

楊云溪嘆了一口氣，最後只能是苦笑一聲：”那就只能等十個月之後再看了。“

朱禮應了一聲，倒是提起了別的事兒來：”如今你懷着孕，還管着宮務會不會太累了？“頓了頓又怕楊云溪多想，便是又忙道：“倒不是想將宮務給別人管着，就是怕你太累了。你若是覺得累，就將這事兒推出去，若是不想推出去，那就再另外想法子。”

楊云溪禁不住笑了：“如今月份還小，哪裏需要如此？等到月份大了再看吧。徐薰本就平日幫襯我的，倒是先讓她一個人單獨管着也不妨礙。再不濟，還有曾太妃搭把手呢。後宮的事兒你也別操心了。”

朱禮操心家國大事都來不及，再時時刻刻憂心後宮這頭，那可不是得累壞了？而且人哪裏有那麼多心眼？

朱禮其實也不過是白問一句，見楊云溪這般心頭有數，倒是也就沒再多問。事實上，這會子他心頭盤算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楊云溪是沒說想要什麼，也不願意要什麼。可是他還是不想委屈了她的。

況且，這樣的好事兒，總要昭告天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