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沁的孩子在晚上的時候終於還是掉了。太醫費了許多功夫也沒能保住那個孩子。

一時之間，長孫宮裏的氣氛說不出的壓抑和沉重。

朱禮的臉色也很是不好。當天晚上甚至沒去古青羽屋裏，而是陪了秦沁半晚上。最後又去了楊云溪那兒。

當時楊云溪其實已經睡下了，只是一時半會的還沒睡着罷了。聽見外頭的動靜，她剛翻身坐起來，就看見了朱禮走進來。

朱禮進來也不說話，只是那麼坐在椅子上呆愣愣的。

楊云溪請了安之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屋子裏一下子就靜謐了下來。

楊云溪覺得有些冷，便是低聲問朱禮：“殿下冷不冷？要不咱們坐在牀榻上說會兒話？”

朱禮猶豫了一下，最後到底還是脫了鞋和外衣上了牀榻。

楊云溪替他蓋好被子，並肩和他躺下後又猶豫一番，到底還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朱禮微微一怔，似乎側頭看了楊云溪一眼，又似乎沒有。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時雖然楊云溪一句話也沒有說，那隻柔軟帶着溫暖的手卻是讓他一片酷寒的心吹來了一陣春風。讓他不由得用力反握住了那隻手。

“孩子又沒了。”朱禮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卻是有些不對勁。不似平日的沉穩有力，反而是透着一股頹唐和難過。

楊云溪拍了拍朱禮的胳膊：“您還年輕呢，孩子以後肯定會有的。”

“上一個孩子，我摸了之後就沒了。”朱禮嘆了一口氣，“這個孩子，我不過是訓斥了兩句，也沒了。”

“青羽那個孩子，是人爲的。那不一樣。”楊云溪也是嘆了一口氣，輕聲安慰朱禮：“至於秦貴人這個孩子，我雖然不知緣由，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也必然是和殿下沒有半點關係的。殿下又何必將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呢？再說了，您還年輕，孩子遲早還會再有的。”

朱禮沒再說話，只是苦笑了一聲。

只從這聲苦笑，楊云溪便是聽出了朱禮是解不開這個心結了。頓了頓，她雖然很不情願，可是還是隻能言道：“不是還有胡萼肚子裏那個孩子嗎？胡萼肚子裏的孩子如今已是馬上要三個月了，太醫不也說很穩當？”

朱禮倒是真的振了振，當即又低聲問：“果真？”

楊云溪頓時忍不住笑起來：“我騙殿下做什麼？”

朱禮倒是也沒再表現出更開心的摸樣。兩人再度沉默下來。

良久，朱禮輕聲出聲：“好了，睡覺罷。”

楊云溪輕應了一聲，兩人俱是沒再說話也更沒有其他動作，各自睡去。

一夜無夢。

楊云溪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朱禮卻並未離去，只是睜着眼睛盯着帳子上的蟲鳥魚紋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楊云溪也不出聲打擾，乾脆也就這麼躺着。直到外頭劉恩進來稟告：“殿下，太子妃請您過去一趟。”

朱禮應了一聲，這才起身穿衣。楊云溪忙上前去服侍。

朱禮臨出門的時候卻是又低聲飛快的問了一句：“阿梓，你替我生個孩子罷？”

楊云溪微微一怔，還沒回過神來朱禮卻已經是匆匆出門去了。楊云溪則是因爲那句話在原地呆怔了半晌。

她是真沒想到朱禮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朱禮顯然這一次是真傷心了。而且，朱禮急切的盼望着能有一個孩子，一個能平安降世的孩子，一個能健康長大的孩子。

但是，爲什麼是自己？楊云溪在心裏自己問自己，卻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莫非是因爲長孫宮的人太少？如今只剩下她一個身子康健的？

是了，古青羽暫時不適合懷孕，徐薰腿沒好。秦沁不用說……胡萼更不用提。如今還真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是好好的。

只是朱禮提出的這個要求……楊云溪卻是從心眼裏有些反對。

懷孕說得很輕巧。可是懷孕之後呢？胡萼那個孩子尚且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

一時之間，楊云溪心情說不出的複雜。梳洗完畢後，她便是過去給古青羽請安。

古青羽正在用早膳，見了她便是招手：“來陪我一起用早膳罷。”

楊云溪自然也無需推辭，直接也就坐下了。這頭她剛坐下，那頭古青羽便是出聲問道：“大郎他的心情怕是不好罷？”

楊云溪點點頭：“看樣子心情很是不好。連着失了兩個孩子，對殿下來說打擊似乎有些大。”話一說完她想起古青羽也是沒了孩子，當即又有些後悔覺得不該說那話。

古青羽面上倒是毫無異樣之色，只是笑了笑：“是打擊挺大的。他心裏怕是很後悔。昨兒早上……我該攔着他的。誰能想到……哎。也是命罷了。”

古青羽太過淡然，倒是讓楊云溪有點驚詫，想了想她便是低聲道：“殿下眼下很想要個孩子，胡萼那邊——”

“阿梓，你懷個孩子罷。”古青羽言道。

楊云溪又是一怔——這話和早上朱禮說的話，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下意識的皺起眉來，楊云溪直接到：“青羽，別開玩笑。”

古青羽搖搖頭：“孩子始終都會有。讓別人佔了便宜倒不如你去。阿梓，你放心。我不會和你搶孩子。我也想明白了，孩子生下來不管是不是我養着，我總歸是他們的嫡母。將來他們一樣會孝順我。”

楊云溪一怔，忽然就覺得古青羽這話未免有些太豁達了。“青羽，你會在有孩子的。”

古青羽淡淡一笑：“也許吧。但是至少不會是現在。橫豎攔不住大家懷孕，你又何必非要等着我？不是你，也有別人。你心裏難道不明白？”

楊云溪自然明白——古青羽暫時不能生養，讓別的妾侍懷孕已經是勢在必行。不然，誰也不會同意。就是塗皇后那頭也未必會同意。

更別說，朱禮他自己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個孩子。

這樣的情況下，的確是……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楊云溪卻是從未往自己身上想過。

而今日，朱禮早上說了這麼一句話。此時，古青羽又說了這麼一句話。倒是讓楊云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而古青羽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來，忽然就又壓低聲音言道：“難道你還忘不了陳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