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怪物聽着白明溪的話愣了愣，那雙清色的眼睛聚焦在她的面容上，半晌都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不知它心中想些什麼，竟然背過身去沉默不語。

白明溪自己更是一頭霧水，明明是它說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話，她甚至不知道它的目的，見它再無其他反應，沉思半晌，她只好說道：“那我走了。”

這時那“東西”轉過那張只有骨頭的臉，對她說：“即使你想走，你也走不出去，外面都是些嗜血怨靈，以你這點半吊子的修爲去闖，本就是以卵擊石。”

“那你待如何？”是它將她拽進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的，也是它將她推入這漆黑無比的黑水潭的。

可面對白明溪的提問，骷髏怪物竟然選擇了沉默。

“……”這個東西太奇怪了，問它問題它不回答，她要走又說些什麼她走不了的話，“你把拽進這裏來便是想讓我幫助你的吧，可是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該如何做？你若再不說話，我便要走了，你獨自一人在這裏吧。”

那“東西”又說話了，它道：“你可以試試，若不是我，你早被那些嗜血怨靈給吃了。”

那你到底想要怎樣？！

白明溪有些憤憤不平，第一次見到如此糾結的人，她想要離開還不許。而且方纔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物想要吃掉的是它吧？若不是她出現，這個骷髏早已皮肉不剩……

想到此處，白明溪忽然擡眼鄭重其事地打量着面前的“東西”，他身上的確沒有一處完好的血肉，森然白骨上耷拉着碎皮，那些東西看起來就像是被什麼進過撕扯後剩下來的。

難道是外面的怪物，讓它變成了這樣？

見白明溪在看它，那“東西”便發話了，它一雙眸子似乎早已看穿了白明溪所想，答道：“外面的怪物皆是些血腥的妖魔，你可以出去。但是我可以保證，你還沒找到這地宮的出口，你就已經被那些東西撕成粉碎。”

想起那些腐氣纏繞血肉模糊的怪物，白明溪腳底下升起一陣涼意。

但是害怕不能解決問題。

白明溪慢慢鎮定下來，說道：“這個地宮就在河神神殿的祭壇之下，入口又如此的明顯，等洛書恢復元神，他一定會找到這裏的。”

那骷髏中的眼睛露出一個嘲諷的神情，“洛書？只有繼承河圖意志的後人才能踏進河洛祭壇，小小的洛水繼承者根本別想踏入這裏一步。”

聽這骷髏的語氣，它似乎曉得洛書。

白明溪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洛書？”

骷髏沒有答話，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它又痛苦地咳嗽起來，那單薄的身體劇烈地抖動，幾乎將它的那不完整的肺咳出來。

他的痛苦漸漸平復下來，過了一會兒才緩過氣說道：“我本以爲你的力量足以對付外面那些東西，如今看來，算是我看走了眼……你的力量不完整，根本無法讓我出去。”

這便是它強行拽她進入這個地方的原因？

白明溪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但是這個自私的世界，人大多能爲了私慾不折手段，誰又會考慮彼此的感受呢？

白明溪忽然沉默，眉宇逐漸蹙了起來。這個“東西”說得不錯，憑她一己之力想要離開這個地宮並不可能，別說外面那些成羣結隊的怪物，就算沒有那些怪物，僅憑那四通八達互聯相通的地宮，她就無法離開。

她努力想了想，然後說道：“閣下如何稱呼？”這世間便是因果輪迴，有因纔有果，白明溪不問這個“東西”的身世，如今看他被困於此，想來大約也是某位高人，他在這全身潰爛還露出森然白骨的狀態下還能不死，白明溪也不得不敬佩這個“東西”。

骷髏那雙清色的眸子定在白明溪身上半會兒，然後道：“……你可以叫我公子馮。”

公子馮，好怪的名字。

白明溪道：“我不知道你爲何被困在這裏，也不知道你被困了多久。我誤闖進這裏大約也是天意使然，只是我不能留在此處，外面還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目的何在，懇請你告知我離開此地的方法。”

公子馮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他說道：“你出不去。”

既然有入口，便有出口，只有找到出口，白明溪不信自己無法出去，何況這地宮裏還有一隻呆若木雞的神獸滕龜。

白明溪見他不肯說，她也不強求，轉身朝深潭的水面上游去。她用了驅水術遊得十分的快，不過一會兒就到了水面。可當她剛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水面上似乎早有東西等候在那裏。她方出現，那佔滿粘液與血腥的觸角便朝她伸過來，好在水下又一股力量又將她拽回水中，她才倖免一難。

她呆在水下朝水面上望去，水面的岸邊徘徊着那些血肉模糊的怪物們，水面的上空飄浮着一團黑煙，那似乎是白明溪在甬道上見到的怨氣幽靈。

方纔落水時她還未看見，如今是這些東西追了過來嗎？

心中一陣膽顫，她才注意到是公子馮在千鈞一髮下救下了她。看着水面上盤踞着的妖魔鬼怪，它沒有任何反應地又拽着少女回到了水底。

“不必浪費精力了，我說你出不去，你便是出不去。”公子馮說，“這些怪物皆是由怨氣所生，若是怨氣不消，它們永遠在此徘徊。這河洛神殿本就是爲了鎮壓河底下的怨氣才建立在此處，你也是從祭臺上而來，便看見祭臺上滿是血污，那祭臺便是上古時的百姓爲了祭獻河神在上面大肆虐殺生靈。小到豬牛羊狗，大到人之性命。那些百姓連年祈禱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便將人當畜生一般血祭在祭壇之上來孝敬河神。而長年累月下來，這地方凝聚太多的怨氣，積怨成形便逐漸化成了現在那些可怖的模樣。”

公子馮一下連說了許多話，這讓白明溪吃驚不小，本以爲他完全不肯將這裏的事情告訴她。而便趁此機會，她又問道：“孝敬河神？河神馮夷難道也是個嗜血魔物嗎？”

公子馮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白明溪不明所以倒是睜大了眼睛盯着它。古之傳說中便有河神娶妻一事，每年黃河沿岸的百姓要選出一名女子投擲於水中送到河神的身邊，這樣河神纔會保佑他們不被洪水所害。這些事情也不知道是否真實，但是傳說總有根據，河神馮夷到底如何，只有神自己知道。

公子馮答了一句道：“河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明溪向漆黑的水面望了一眼，意味深長道：“但是上面那些怪物的怨氣如此之深，他們爲何生怨，是因爲河神嗎？我通過甬道時，那些怨靈竟然化成人的模樣，百般阻撓我前往這裏……”是了，它們化成了洛書的模樣，說此處陰氣濃重，聽她說要淨化此地陰氣，那恐懼的神情恨不得殺了白明溪。

只是沒想到一個血腥的祭臺下有一座神祕的地宮，而且被怪物盤踞。

白明溪想那些怨靈不肯讓她來到此地定然是有原因的，它們不想讓她知道祭臺下的地宮，是爲了什麼？

她看着眼前這個奇怪的骷髏人，是因爲它麼？

白明溪拿出《河圖》神兵，做出一副施展術法的模樣，想要試探試探公子馮。然而公子馮不曉得她心中所想，以爲她仍對離開這個地方不死心，他道：“白費力氣，以你現在的水平，即便拼盡一身河洛之力也無濟於事。”

白明溪聽它言語似乎有回還的餘地，手中一頓問道：“你似乎很熟悉我呢？我從開始便很奇怪，你明明被困在這裏可對於外面的事情卻很是熟悉……”

公子馮又是喜歡性地對白明溪的疑問報以冷哼，然後閉口不言。

白明溪：“……”對於這樣冷熱不吃，性格不好的人真的是難以溝通。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對這裏的狀況完全不瞭解，要想辦法從公子馮的口中套出些信息來。

見它沒想要搭理她的模樣，過了良久白明溪只能低聲哄道：“你不是說能進到這個祭壇的只有繼承河圖意志的人，你等了那麼久都沒等到，難道你想放過這個機會嗎？”

白明溪與它分析利害，可公子馮聽她如此說，那雙清色的眸子變得格外的犀利，甚至帶着殺氣，讓白明溪不禁發毛。

公子馮冷笑着問她：“你從何得知我等了你許久，又怎知我沒等到？”那種憤怒的氣色像是被人要挾後的冷怒。白明溪不過隨便問問，也沒想到它會忽然地發起脾氣來，連忙搖手否認道：“你若能等到人便早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又爲何等到今日？我從進來時就發現這個祭臺已有許久沒被人動過的木有，而且這出口與入口的通道似乎只有連接河神神像那一條通道，那神像被我無意間打破我才發現了這裏，才被你拖了進來……”

聽她說話，公子馮眼中的怒意漸漸退去，然後道：“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被困在這裏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