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浪握着劍柄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眼神有所變化,說道:“火蝶九娘,死情蠱的解藥還在我這裏,要是識相的話,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你毒發身亡之時會很難看。”
“呵,”九娘冷笑一聲,二指輕拈着綢緞,蓮步前移,“你以爲我會束手就擒?”趁爻浪分神之際一把捏住了他的腕脈。
爻浪的另一隻手正在奚華安的手裏,此刻可謂是兩面夾擊避無可避,只好鬆開了那奚華安,笑道:“到底還是一宮之主,即便內力全無了也還能先發制人,不過……”他突然笑得有幾分陰邪,不過剎那間竟自手中飛出一根銀針,悄無聲息地扎入了九孃的手臂。
一陣鑽心的刺痛,令九娘不小心咬破了脣,一下子跌入奚華安的懷裏。
“九娘,你沒事吧?”
“還好……”
用力拔出了那根銀針,九孃的臉色突然有些慘白,只見爻浪微微勾了勾手指,那枚銀針便又迅速回到了他的手中,聽他笑道:“誰說過一定要你死了的血才能用?這樣的說法,只不過在於用蠱的量多與量少的問題。我給你下的蠱,是以往那些祁月神女的兩倍!”
“你——”
奚華安再按耐不住,一把將九娘護在身後,直挑爻浪下三段,爻浪亦不示弱,旋身而起躲過了直刺而來的劍尖,翻身立於劍身之上,步步逼前。只見快要到頭之時,奚華安突然仰身而臥,倒翻瞬間也將爻浪帶倒。二人背對而立,同時出手,持器相脅,不分伯仲。
“別打了,”琴三絃蒼老的聲音響起,在這充斥着刀光劍影的紛鬧之中格外分明,“既然你說這銀針上的血可以做引子,不妨一試。”說着,便接過了爻浪手中染了九娘血液的銀針,放入了酒碗之中,那凝固的鮮血頓時化開,紅了一碗酒。
琴三絃端起酒碗,將混了血的酒灑在琴絃之上,撥絃奏樂,一串串詭異而妖冶的音符似乎化作了一朵朵鬼魅的血花自琴絃之中綻放開來,讓衆人聽了都覺得頭暈目眩卻又無法從這樂聲之中逃脫。
一陣轟隆之聲自琴屋最黑暗的地方傳來,伴隨這鐵索碰撞的聲響。聞及此,房文風不禁打了個哆嗦,這樣的聲音像是裹着一層寒冰,來自巖洞深處,又或者……來自地獄,來自死亡。
“咔擦!”
似乎有什麼東西卡住,那陣轟隆之聲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一串串火光,像是有一羣小人舉着火把自最黑暗的那個地方跑了出來。
待火光夠亮,衆人仔細望去,無不瞠目結舌!
這哪裏是什麼舉着火把的小人,竟是一羣身上綁着火把的毒蜘蛛。九娘不禁打了個哆嗦,緊緊抓住奚華安的袖子,挨着他的背。好久沒有,再這樣緊緊地挨着,挨着這片令人溫暖的後背,令人安心的感覺。
“這是什麼?”房文風站在琴三絃的背後,雖然一臉平靜,然而心中卻是一直在打着顫,“怎麼都是些蜘蛛,麒麟呢?”
琴三絃什麼都看不見,單聽這窸窸窣窣的聲音也難以辨別,只是覺得外面的世界突然亮了起來,很亮很亮。
“不是麒麟,而是蜘蛛嗎?”
房文風可勁地點了頭,說道:“真的是蜘蛛老前輩,我眼力很好,不會看錯的。咳咳……”
聞言,琴三絃一陣驚訝,手指顫抖起來,聽得“砰”一聲,指下弦斷,樂聲戛然而止。
那些身上綁着火把的毒蜘蛛們有秩序地相對而站,竟留出來一條五尺來
寬的通道,像是爲他們的頭目而設。火光映在爻浪的瞳孔上,閃耀的紅光之中裝滿了那來自他內心深處那蓬勃的慾望……
“麒麟,一定是麒麟!”
他說着便朝着那團光亮撲去,毫不猶豫。
“哈哈哈……”
只聽得一陣得意的大笑,便不見了爻浪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毒蜘蛛自黑暗之中走出來,張揚着它那些恐怖的觸角,長着毛的腦袋時不時地左右搖晃,且有十分噁心的粘液不時往下滴落,讓人看了不禁作嘔。
“快離開這裏!”
一直默不作聲的青陽先生突然喊道:“這是苗疆的五毒之首,若是被它的粘液沾到會立刻化作灰燼,屍骨無存!”
此言一出,衆人也不敢再多作逗留,急急忙忙逃出了琴屋。而那巨型毒蜘蛛估計是體型太大,一時間不能從洞口鑽出,才讓衆人有了更多的逃離時間。
方纔安逸清淨的琴屋,此刻卻已遙遙欲墜。
遠遠來,突然傳來了一聲喊叫,竟有些像是大祭司爻浪的聲音……
“麒麟血,我找到麒麟血了!”
南疆王宮裏,最後一朵桃花無聲落地。
爞姬在寢殿之中走來走去坐立不安,讓一旁小臥休憩的巫王有些煩躁,不免說道:“愛姬你且坐下,這一點小事就值得你這麼着急麼?”
“這哪裏是小事!”爞姬的眉頭擰成一朵花,嬌嗔道,“殿下你怎麼一點也擔心,那青瀧山的琴屋已塌,我們也派人前去搜尋,竟是一個人的屍體都沒有找到,反而是我命人訓練的那些蜘蛛全死了。”
巫王淡淡一笑,輕輕撫着爞姬靠在腿上的腦袋,說道:“既然沒找到,那邊是逃走了。不過,他們也逃不遠。只要火蝶九孃的死情蠱一天沒解,奚華安就一天不會帶她回中原,那些寶貝自然還會留在南疆,我們的機會一直都有。至於爻浪,何不就讓他替我們出一出力氣!”
聞言,爞姬擰作一團的眉頭終於鬆了開來,嘴角微微揚起,擡起頭來仰望着身前的這個男人,心中升起一陣暖意。
“還是殿下比我聰明,今晚可得好好地對你……”
朱脣輕啓,燭影搖落,一室芬芳。
呼呼……
踩斷了許多根樹枝,褲腳也被颳了好幾個口子,步子變得越來越沉重,房文風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喘息間一不小心被石子絆倒,重重地摔了一跤,終是再起不來。
“華安,我……跑不動了……”
房文風一手杵到了地上,用力過猛了一些,碎石子直接扎進了掌心,痛得他齜牙咧嘴。
“你怎麼了,還好吧?”
奚華安嚇得趕緊蹲下身來,看着房文風痛苦的表情十分擔憂,說道:“是不是那水毒又發作了?”
“水毒?”九娘詫異地看着房文風漸漸蒼白的脣色,皺起眉頭,“難道南飛雪根本就沒有……”
“不,”房文風搖了搖頭,勉強一笑,“南飛雪前輩一定是幫我驅過毒的,只是我本來就體弱,這一久又太過奔波,所以才……雪姑娘,你多慮了。”
九娘尷尬地眨了眨眼,低頭間看到了正在房文風流血的左手,趕緊抽出了帕子幫他清理這傷口,一顆顆小碎石嵌在了劃開的口子中,只能一顆一顆地挑出來。可是每挑一次就要把傷口撐開一次……
“雪姑娘,不用對我太溫柔,只管弄你的就是了,”房文風自嘲道,
“有一次陪小墨練武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摔脫臼了,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拿着我的手扳,一點也不溫柔!咳咳……”
奚華安輕輕拍了拍房文風的背,雖然他說起來淡若清風,可是那抹憂傷和着急卻是掩蓋不住,失落卻又充滿了思念的眼神落入二人眼中,惹得他們一陣心疼。
九娘笑道:“文風公子不用太過擔心,蘇姑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說着說着,她突然疑惑起來,“我離開奚山崖之後,難道蘇姑娘也失蹤了嗎?”
“嗯,在你被那藍色大鳥帶離了奚山崖之後,文風的姐姐姐夫前來找過蘇姑娘,”奚華安解釋道,“不過當時蘇姑娘已經不在山莊之中,之後,也沒再見到過蘇姑娘。所以我們猜測,她有可能和你一樣,到了南疆。”
“和我一起,到了南疆?”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她的腦海之中一晃而過,“難道是她……”九娘一個分心,不小心用力過猛,把結打得緊了一些,害得房文風咧嘴大叫。
“痛死了!”
“啊,這個,對不起……”
“得了,別再犯你的公子病了,”奚華安壞笑着拍了拍房文風的肩膀,“別太擔心了,依我看來啊,蘇姑娘可比你聰明多了,她老叫你傻子,你可別真傻了哦!”
“你才傻呢!”
房文風攙着二人的手站了起來,似乎也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邊走邊問道:“琴三絃老前輩也不見了蹤影,那爻浪又被堵在了琴屋之中,不知生死……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剎那的沉默過後,奚華安拉起了九孃的手,還是那種刺骨的冰涼,似乎整個人都是空虛的。
“九娘中了死情蠱,可以察覺得到毒已經解了一半,可是若要全部解了,就還需要解藥。”
“其實,大祭司並沒想要我的命,”九娘想起了仙林谷的溫泉水,想起了將自己視如好友的阿然,心中微微有所動搖,“這解藥應該……不在大祭司的手裏。”
奚華安起了疑心,反問道:“那九娘你覺得,解藥會在哪裏?”
九娘微微笑道:“這死情蠱並非是大祭司直接給我種下的,而是這南疆一位女將軍。她叫琉……”
“琉?”
“你們怎麼了?”
看着同時瞪大雙眼表示驚訝的兩個大男人,九娘不禁抖了三抖,微微退後一步,說道:“你們……用不着這麼看着我吧!”
奚華安和房文風對視了一眼,將那封無字信拿了出來,遞到九娘手中,奚華安說道:“我們找到你之前,迷了路,途中遇到一箇中年男子帶着一個小女孩。對了,那個中年男子是中原人!他說琉是他的妹妹。”
“你確定?”
“至少現在是確定的。”奚華安看着九娘臉上變換的神色,問道,“那個給你下了死情蠱的人,就是琉?”
九娘低下了眉,點了點頭。
朝着夕陽的林間小路上,三個人緩慢地行走着,向着南疆王宮而去……
火堆“噼啪”做響,發出暖暖的火光,三個人緊緊地挨着取暖,雖已將近六月天,但這裏的晚上卻還是有些冷。房文風身體不適,早早地便睡去。奚華安脫下了外袍蓋在了他身上,扭過頭來,對九娘笑了笑。
“不困麼?”
九娘搖搖頭道:“不困。”
“願意……陪我走走嗎?”奚華安朝九娘伸出了手,期盼地看着她的雙眸,等着她將手搭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