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珈十分喜愛這個孩子,不理解這個女子的決定,便問道:“既然已經過了艱難的時段,不如就和孩子一起回去,又何苦讓他一生下來就沒有孃親了呢?”
那女子堅定地搖了搖頭,聲淚俱下:“我……我無臉歸家……夫君一家就是被我的父親所牽連纔會遭罪……”
就這樣,夕珈命人將孩子祕密地送到了帝都葉家,交給了孩子的父親,也就是如今的葉將軍。而這名女子也就留在了鬼宮之中爲夕珈賣命,久而久之,其才能盡顯,便被封爲了司雨司的雨使者,取名淋淋。
“原來這裏纔是我的出生地,”葉武聽到這裏,不禁感嘆道,“可是聽父親說,當年那間事情並不是外公牽連的,孃親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去?”
雲因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以前,你娘和我說過,她很想家,很想丈夫和孩子,但更想報仇。或許,在她的心裏,還有比和你一起回去更重要的事情吧!”
繼而,他又繼續說道:“大明元年,大明皇帝登基。曾親自策馬出關尋找鬼宮總舵,並採取各種手段令其臣服於麾下。淋淋便是在那個時候帶着鬼宮的三支強兵隨大明皇帝回中原的。也就是淋淋所帶領的這三支強大的殺手隊伍,掀起了中原江湖的腥風血雨。”
葉武點了點頭,說道:“難怪,我是在四歲的時候才見到歸家的孃親,可是父親告訴我,我娘生病了,到了很遠的地方治病,如今痊癒纔回的家,卻不想真相竟然是這樣……”他的眸子裏突然盈起了一圈晶瑩,似乎想起了曾經的傷心往事。
“原來,孃親每次外出回來都要在父親的書房待好一陣子才肯來見我。她……是在處理傷口吧!”葉武的神色一下溫柔一下憂鬱,倒是令雲因一下子不知道該怎樣安慰。
“江湖廝殺,流血受傷都在所難免。”
“嗯……”
沉默了一會兒,幾朵浮雲飄了過來,遮住了白若銀盤的明月。
幾十杯酒下肚,從來不醉的雲因突然之間也紅了臉,不禁問答:“恕我冒昧,能問一下你的孃親是怎麼過世的嗎?”
葉武輕輕打了個嗝,哀傷道:“就在我十歲那年,可能是受了重傷,病了一陣子就去了……”話未說完,又是幾杯酒下肚,“咕嚕咕嚕”地讓雲因聽着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武兒、武兒?”
被溫柔而又熟悉的聲音喚醒,像一陣溫暖的春風拂過耳畔,徘徊着淡淡花香。葉武揉着太陽穴,搖了搖昏沉的腦袋,睜開了眼。
“我怎麼就回來了?”葉武看着熟悉的牀簾,有些詫異。
一名侍女端着洗臉水走了進來,見到葉武醒來,不禁露出笑容,行禮道:“少爺,您醒了?”
“小紅,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見他這麼問,小紅又笑道:“真不知道少爺是去哪裏喝酒去了,回來便倒在了帳外,要不是老李發現了,您還真得在沙地裏睡一宿呢!”
聽她這麼一說,葉武不禁疑惑,那剛纔是誰把自己叫醒的呢?
難道是在做夢……
葉武突然之間目光呆滯,倒是把侍女小紅嚇了一跳。
繼而小紅卻又笑起來,小聲道:“呆了也好,到底要乖些。”一邊說一邊便要拿熱毛巾幫他擦臉。誰料呆了的葉武手卻挺快,一把推開了小紅便朝帳篷外跑去。
小紅揉着屁股站起來,惱怒地啐道:“少爺當真是瘋了!”
葉武飛快地跑,只想着趕快找到老李問個明白。穿過了
練兵陣隊,一直跑到了主帥的帳篷,纔看到正在主帥帳篷外燒水老李。
“老李!”
“少爺?”
老李的神情又些詭異,看到葉武而來似乎不太開心,倒是有些尷尬地說道:“您怎麼來了,將軍正在議事,現在估計不會見你。”
葉武淡淡了笑了笑,說道:“我不是找父親的,我是找老李你的。”
猶豫間,老李還是放下了手裏的夥計,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問道:“不知少爺有何吩咐?”
葉武也不藏掖,直言問道:“昨晚我是醉倒在軍營外面的?”
聞言,老李白了葉武一眼,不悅道:“少爺在城裏玩鬧玩鬧也就罷了,這裏是軍營,還容得你花天酒地嗎?”
葉武被這話說得摸不着頭腦,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我?花天酒地?”
“可不是,”老李繼續說道,“昨天夜裏兩三個姑娘架着你回的軍營……”
幾位姑娘?送自己回的軍營?
葉武很想要解釋一下,可是還沒來得及組織好語言和老李解釋,只聽着主帥帳中一陣騷動,有椅子被狠狠拖動的聲音。
“這一仗必須得打,明天就下戰帖!”
“不,這一仗不能打,不能打!”葉武一個激動就掀簾而入,只見衆人都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他,而劉大帥正氣得火燒眉毛,充斥着憤怒地目光全部投到了葉武的身上。
葉將軍見大事不妙,立馬走過來拉住了自己的兒子,說道:“武兒,別胡鬧。”
“爹!”葉武突然跪下,懇求道:“這一仗,真的不能打!”
嘩啦……
雪青色的紗縵被狠狠地扯掉,緩緩落在地上,蓋住了女子嫩白的腳背。
黑黑的長髮柔順地搭在石桌上,繼而堆到地面上。白衣女子枕着手,尚在昏睡。
“這仙林洞倒像個妖精洞似的,”九娘踢開了扯下來的紗縵,沿着洞壁往裏走,“怎麼會有這麼多紗縵?”
阿喃也覺得奇怪,總覺得這洞裏陰氣太重,更何況還有那許多白骨。
“祁月神女,我們該回去了,這個時候大祭司很可能去溫池。”
“噢,是麼?”九娘扯下了最後一塊紗幔,無盡地黑暗霎時朝着她們襲來,原來這個洞還有更深的地方,只可惜此時沒有火摺子之類的照明工具根本沒法進去。
昏睡的白衣女子突然醒來,看着被弄亂的洞穴不禁有些惱怒,但終究是沒有發作,只不滿地說道:“如果你們不想留下,還請你們離開。”
不知何時這姑娘的聲音突然變得擲地有聲,九娘疑惑地皺起了眉頭,笑問道:“那在走之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名字?”白衣女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千杯。”
千杯,千杯酒,叫“千杯酒”的糕點,還有這個奇怪的洞穴……
一切都攪做了一個謎團,令九娘百思不得其解!
“千杯,你喜歡吃這個糕點,我便隔一日就給你送來,可好?”
聽九娘這麼說,那叫做“千杯”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將她們好好地送出了洞穴。
雖然烈日高懸,剛從洞裏走出來的九娘還是不禁打了個哆嗦,一絲絲涼意迅速爬滿了全身,刺激着肌骨。
“這個千杯到底是什麼來歷?”
阿喃聽九娘這麼問,也是一頭霧水,什麼也理不清爽,只得隨口答道:“莫非真的什麼神聖,不然大祭司怎
麼會讓每一屆的祁月神女都去給她送祭品?”
這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祭品”而字。
若是要輪到祭品,不是給神仙的就是給死人,而這個千杯既非神仙也非死人。九娘可以肯定那絕對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只不過因爲常年不曬日光皮膚異常的白,變得和精魅十分相似罷了。
“阿喃,我想大祭司要我們祭的並不是千杯。而這千杯酒也不過是用於賄賂這個千杯姑娘的。”九年如是推測道。
“那大祭司要我們祭的到底是誰?”阿喃有些迷惑,“您又爲何說是用糕點賄賂這個叫做千杯的姑娘呢?”
九娘解釋道:“我猜想,這千杯定是在守護這什麼東西,而這件東西連大祭司都不知道。至於你說的每一屆祁月神女都曾過,而且死過幾個,那就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想。我這一次,也被爻浪利用了!”
阿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如果你願意的話,”九娘試探道,“今晚我們再去一趟……”
初夏時節,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都免不了熱鬧。
草叢裏,樹林子裏,嘰嘰喳喳的蟲鳴聲合着夏風,不同於大漠的幹烈,不同於中原溫潤,卻也別有一番神祕的風味。
突然之間,九娘心中生出了一絲喜愛。
“天就要黑了,也不曉得那個千杯睡了沒有。”
阿喃笑了笑,道:“那洞裏本就漆黑無光,夜與不夜於千杯而言又有何區別呢?”
“也是。”
九娘淡淡地說了一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小籃子,裏面裝着一大隻酒壺,酒壺裏裝的可以說是一種酒,也可以說不是一種酒。準確說來,這是一種能夠嚐出百味的酒,中原人喚它“天煞情”。
阿喃見她在看酒壺,便問道:“不想祁月神女竟然還會調酒?”
“這種酒,我是在中原的時候偶然喝到的,每一次喝都有不同的感覺。是甜,是酸,是澀,是辣,是苦……甚至是,無味。”
九孃的眸子裏閃着晶瑩的光,卻不像是淚水,她微微揚起的嘴角掛着一抹笑意,似乎在回想着什麼,回想着令她難忘而又憂愁的什麼。
“祁月神女?”
“嗯?”
“可以告訴我,你在來南疆之前,是幹什麼的嗎?”
九娘莞爾一笑,鳳眼裏閃過一絲甜蜜,笑道:“在滿腹仇恨的流浪之後,聽說成爲了一個人的未婚妻……”
言罷,害怕緋紅的臉頰被阿喃看到,便加快了腳步。阿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來不及多想又只能注意腳下的路緊緊地跟在九娘身後,時時刻刻護着手中的宮燈,生怕弄壞。
一陣不像風的風從她們身邊掠過,月光照亮的山路上突然出現了一襲黑影,俊美的身影被勾勒出了完美的輪廓。沒有人注意到,他這一路上都在悄無聲息地跟着一個人,不是爲了保護,也不是爲了跟蹤,只是單純的……想見到,想見到那個人。
“阿喃說我跌進了一個深淵,我也搞不清楚,”他看着九娘遠去的方向,雙眼迷離,“我只是突然想看看你,從第一次見到你,見到戴着金紋面具的你開始。”
夜路難走,更何況山路。
不過對於九娘和阿喃這樣懷有武藝的人而言,也不算什麼。仙林洞就在眼前,還是那個樣子,石門緊閉,偶爾發出顫動的聲響。只是,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阿喃,你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很奇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