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傳說確實挺沒趣的，不過見你剛纔品茗‘綺紅露’時的悵然心情，也便將這個傳說告訴你。”
烏娜莎語調歡快，她一向是這樣無拘無束。而九娘正喜歡她這樣的無拘無束，因爲她殺起人來也是這樣，無拘無束到毫不猶豫！
似乎在她的世界裏，她從來都是這樣，沒有憂愁沒有煩惱，愛笑愛鬧到讓周遭的人都難免嫉妒，可是嫉妒歸嫉妒，每個人都對她很好。就像白霧，本着一身超越衆人的舞技，卻也願意幫她奏樂。
艾晚又道：“雖然這個傳說老套，但我有一個疑問，想來你可以爲我解答。”
“晚姐姐請說。”
“這位俠士只怕原是少林弟子，不然一向慈悲爲懷的大師，怎麼會見而不救？”
聞言，烏娜莎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一絲異色，那樣隱忍的慌張，像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祕密快要泄露一般。
艾晚接着說道：“即便是少林弟子，又如何？大師一向慈悲爲懷，自然是知道衆生平等，怎麼能因爲這樣就不救人了呢？所以，大師不想幫忙的原因，只怕是那個俠士的妻子，並非是正派之人！”
此話一出，烏娜莎再也按耐不住，肩膀無端地哆嗦起來，心中千萬思緒快要迸發。
“晚姐姐，你真的……也這麼想麼？”
艾晚看着她，柔和的目光之中帶着一絲絲悵惋，說道：“娜莎，正邪殊途，還是放手爲好。”
烏娜莎立時堆起了笑容，手卻緊緊地拽着竹籃，含糊道：“不知道晚姐姐在說什麼……”
見她不願意承認，艾晚也就不再逼迫，這剩下的路，就變得安靜了許多。烏娜莎什麼話也不說，生怕說錯一句，就把心裏面裝着的那些事全都抖出來了。她是不是地摸一下竹籃底，像是在檢查什麼似的。
眼看着少林就在前方，烏娜莎卻突然停下來腳步，艾晚也隨之而駐足。
“娜莎，怎麼不進去？”
“不能朝這裏進去。”
“爲什麼？”
“一燈大師閉關，這套門已經被封死了。”
烏娜莎拎着艾晚繞了一個大圈子，終於在一面牆面前停下，她指着這面牆說道：“這裏有個暗道，我們從這裏進去可以直達舍利塔，《空勸》就在舍利塔裏。”
艾晚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烏娜莎食指和拇指相觸，放到脣邊，一首悅耳的調子緩緩飄出。漸漸地，艾晚聽得裏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只有一個人，猜想大約是烏娜莎這兩天搭上的內應吧！
石牆微微晃動，隨着磚塊的緩緩移動，露出了一扇門來。
開門的，是一個年輕俊美的少年和尚，和烏娜莎一般年紀。他看到烏娜莎的時候，雙目放光，就像那永遠想着太陽的向日葵，充滿了希望和光彩。
“快進來，一會兒被發現就不好了。”
聽得那少年和尚這麼說，還站在外面的艾晚立馬進來，不過眨眼的工夫，那牆門又合上了，自然地跟一面普通的牆無異。牆內果然是一座高聳的塔，大大的“舍利”二字清晰可辨，那《空勸》當真在這裏面？
艾晚不禁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不過令她更爲疑惑的是，爲什麼這個少年和尚願意爲她和烏娜莎開門，莫非他和烏娜莎真的有……
“晚姐姐，我們得在這裏等一會兒了。”
看見有一隊人朝這邊而來，三人立刻蜷起身子趴在兩尺多高的草堆之中。
烏娜莎和少年和尚對面而臥，
四目相望。少年和尚的眼神溫柔卻充滿了疑問，令烏娜莎想逃避卻不能，她想要解釋一下如今的情況，可是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用眼神告訴他，讓他放心！
然而少年和尚還是不理解，忍不住輕聲問道：“爲什麼？”
烏娜莎無奈道：“我說過，這是我的使命。”
“爲什麼一定要拿到《空勸》？”
少年和尚突然覺得腰間一涼，還帶着一絲絲疼痛。不知艾晚的手中何時多了一把銀鞭，正打在他的腰上，艾晚凌厲的目光讓少年和尚突然一陣哆嗦。
“你已中了針毒，不要多問，否則小命不保！”
少年和尚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艾晚，又將目光投向一臉歉疚的烏娜莎，想要出聲，卻只是用那種疑惑地眼神看着……
舍利塔後已經沒了人，三人從草叢中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塔下。
塔高千丈，四周無門，如何上去？
烏娜莎突然說道：“晚姐姐，可不可以放了阿夜。”
阿夜便是那個少年和尚，艾晚想了想，說道：“不可以，沒有他，我們一定找不到《空勸》！”
“即便是抓了我，你也找不到《空勸》，”阿夜突然開口說話，他看了看腰上的銀鞭，無奈一笑，“娜莎，我以爲你要拿到《空勸》只是因爲好奇，沒想到……”
“對不起，我騙了你。”
很多萌芽的感情，突然而然遭到背叛的時候，都接受不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就如同此刻的阿夜，心如刀絞不可避免！
“任務面前不能動心，殺人面前不能動情。”艾晚厲聲念道，“娜莎，宮主教你的，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可是……”
烏娜莎突然對着艾晚跪下，幾滴清淚順着眼角滑落，泣聲道：“晚姐姐若是不給阿夜解藥，我便自斷經脈，放棄任務！”
“娜莎，你要做什麼！”
“我知道我不配再當一名合格的殺手，之所以把任務拖了這麼久，”烏娜莎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和她的人一樣柔弱，“因爲我動了心，動了情。”
艾晚輕聲嘆了一氣，胸中五味雜陳，一時間還不知道該怎樣來處理這件事情。若是在這裏處罰她，是極不明智的；若是瞭解了這少年和尚阿夜，要拿到《空勸》就難上加難……
“好，我答應你，給他解毒。”艾晚收回了綁在阿夜腰上的銀鞭，從指間彈出一粒藥丸入了阿夜的口，見他嚥下之後，烏娜莎才從地上站起來。
“謝謝你，晚姐姐！”
艾晚冷聲道：“我放過你，不是因爲你喜歡烏娜莎，也不是因爲烏娜莎是我的妹妹，而是因爲……”
“只有我能帶你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拿到《空勸》。”阿夜接過了話，淡淡地說道，也不再盯着烏娜莎看。
阿夜指着那從塔檐上吊下來的繩索說道：“你們輕功怎麼樣？”
艾晚說道：“若是要沿着這繩索上去的話，那必然是沒有問題的。”
阿夜笑道：“這舍利塔一共有九九八十一層，而這繩索只到第四十層，後面的層數都沒有可作爲攀巖的工具。”
望着這有着八十一層的舍利塔，烏娜莎的心中越發堵得慌，別說是他們，只怕是輕功武林第一的九娘也未必能從第四十層一躍而到第八十一層！
烏娜莎看向阿夜的眼睛，可是阿夜卻不願意看着她。
“阿夜，你看着我。”
“我
不想看着你。”決絕的阿夜似乎感受來自於烏娜莎期盼的目光，心中突然又軟了下來，聲音變得溫柔了許多，“不要擔心，我會盡全力幫助你……完成你的使命。”
不知道爲什麼，烏娜莎突然覺得十分難過，儘管阿夜在知道真相之後還是願意幫她，可是這樣的情景並非是她所希望的……
“阿夜，等拿到了《空勸》，你和我離開少林吧！”
此言一出，引得阿夜不得不看向烏娜莎，認真道：“你真的願意？”
烏娜莎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嗯，這次是真的，絕不騙你。”
“那好，我跟你走。”
言罷，他就要躍到繩索上去，卻見烏娜莎突然掀開了那罩在竹籃上的布，拿出了油紙包着的兩大個雞腿，塞到了阿夜的懷裏，說道：“沒事兒，你慢慢吃。”
阿夜傻傻地笑了笑，一躍而起，抓住了那根繩索蹭蹭蹭便到了第四十層，他朝下面的二人招了招手。便見二位姑娘同時點地而起，也抓住了那繩索，騰飛間衣袂飄飛，像極了那降落人間的仙子。
他癡癡地看着落在自己面前喘着粗氣的烏娜莎，笑了笑，說道：“你的輕功也不怎麼樣嘛！”
言罷，一把抱住了烏娜莎的腰，以牆爲地，踏牆而行。
落在後面的艾晚一時間竟也拿那二人，一切的過錯都可以以後再懲罰，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拿到《空勸》，遂問道：“小和尚，那東西在第幾層？”
阿夜一邊走一邊說道：“這舍利塔雖然有九九八十一層，但存放《空勸》的地方卻不在這八十一層之中的任何一層。”
艾晚驚訝道：“那既然不在這舍利塔中，我們爲什麼要來這裏？”
阿夜笑道：“雖然不在這任何一層中，但卻是在塔內。你看到塔尖沒有？我們少林管它叫‘舍利之頂’亦或是‘第九十層’，《空勸》就放在那塔頂之中。”
艾晚點了點頭，突然之間豁然開朗了一般。果然佛家所謂的“有就是無，無就是有”的確很有道理，放在這樣若有似無的地方，難怪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人盜取過。不過，要躍上這千丈塔頂，沒有卓然超羣的輕功根本也到不了！
然而看着那叫“阿夜”的年輕和尚，艾晚又皺起了眉頭。這小和尚雖然氣質不凡，但衣着打扮卻比較樸素，實在猜不出此人身份……
長時間運用輕功代步，實在是一件十分耗費體力的事情。然而他們三個卻都安然無恙地到達了舍利塔的頂端。
“阿夜，聽說江湖人都鮮少有人能夠飛上這千丈的舍利塔，你一個少林寺裏小小和尚，怎麼會有這等本事？”
面對艾晚的問題，阿夜撓着光頭笑了笑，說道：“我沒什麼本事，就是輕功好，像我的師弟們其他功夫都很了得。”
師弟們？
怪不得，原來是少林寺的大弟子玄夜。
認出了他的身份，艾晚再一次地提高了警惕，又問道：“你是玄夜？這《空勸》是少林的鎮寺之寶，多少人丟了性命也想要得到他。爲什麼你作爲少林寺的大弟子，卻願意拱手相讓？”
阿夜突然坐了下去，擺擺手道：“你別那些江湖人瞎吹，把一本小小武功祕籍《空勸》都當做了神仙寶貝似的。其實啊……根本沒什麼厲害的地方！”
聞言，艾晚和烏娜莎驚訝地不由得張大了嘴。
烏娜莎也坐了下來，搖着玄夜的胳膊，問道：“阿夜，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已經看過了那本《空勸》？”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