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款款走來的溫玉貴妃,大明皇帝心中有些忐忑,說實話一直將這個女子當做另個一人來對待,他的心中竟也有了隱隱的愧疚。
不過照以往來說,本不該有這樣的愧疚!
溫玉貴妃欠身行了一禮,笑道:“聽說陛下近來身體不適,臣妾擔心,特來看看您。”
大明皇帝擺了擺衣袖,示意溫玉貴妃就坐,說道:“愛妃體貼孤,孤很開心,坐下說話罷。”
見她臉色有些蒼白,抹了口紅的脣顯得特別明顯,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竟也像是生病了一般,遂問道:“近來天氣多變,愛妃也要注意身體,若有何不適還要及時請太醫來診治纔好。”
溫玉貴妃聽話的點了點頭,神色之中略有猶豫,到底還是將心中所想說出了口。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明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問道:“是何事令愛妃如此糾結,倒不如說來與孤聽聽。”
“後宮本不該干政,但臣妾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溫玉貴妃這麼一說,倒是引起了皇帝的好奇心,也就忽略了後宮干政這一不禮行爲,問道:“愛妃可是對城門一事略有耳聞?”
“那喬丞相專橫跋扈,私自調兵只爲捉兩個武林中人,這樣的行爲實在滑稽!”
“喬丞相是我朝重臣,孤給過他兵權,”大明皇帝顯得漫不經心,“更何況,區區兩支弓箭手小隊,也不足爲據。”
溫玉貴妃不同意,搖了搖頭道:“陛下要拿他,現在正是時候,若是待他兵力增強,足以造反之時豈不難辦?”
大明皇帝捏着毛筆,蘸了蘸墨,在白紙上寫下了一首詩,邊寫邊道:“金玉檀公策,藉以擒劫賊,魚蛇海間笑,羊虎桃桑隔,樹暗走癡故,釜空苦遠客,屋樑有美屍,擊魏連伐虢。”
溫玉貴妃聽後,不禁雙目一亮,概嘆道:“這詩……”
“沒錯,這首詩恰恰藏了用兵之三十六計,”大明皇帝放下毛筆,站起身來,“這是百年前一位武學才子爲熟記這三十六種用兵之法而編成的詩,‘屋樑有美屍’一句指的正是‘美人計’和‘借屍還魂’二計。”
溫玉貴妃眉頭一皺,又問道:“這福熹貴妃已經不省人事,於陛下而言也無甚威脅。”
“愛妃這就錯了,”大明皇帝拉起了她的手,溫柔地放在自己心口,“正所謂人心難測海水難量,這喬丞相千算萬算沒有算到福熹重病是出於意外。”
“此話怎講?”
“孤認爲,喬丞相本來是準備讓福熹死的,只不過沒想到福熹在時候未到的情況下先倒下了。”
“虎毒不食子,喬丞相竟然連自己的女兒也要算計!”
溫玉貴妃登時打了一個寒顫,渾身上下很不自在。其實,要殺眼前的這個男人,等到喬丞相造反之時再殺是最佳時機,只不過待喬丞相強大之後於九娘而言無疑是一個強大的障礙!
又或者,不動手的最根本原因,左不過那顆早已怦然心動的情豆!
大明皇帝又道:“聽說喬丞相生病了?”
聞言,溫玉貴妃的心不禁一跳!
“這個……臣妾就不知了。”
“他若真是病了,那就病着罷,安然的離開也不枉他們喬家世代功臣。”
和煦的陽光灑進屋子裏來,照在桌案上的瓶花上,閃着金瑩。
溫玉貴妃攙着大明皇帝緩緩走出御書房,笑問道
:“陛下,御花園的花都開了不少了,不如臣妾陪您去賞賞花,散散心?”
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的大明皇帝微微點了點頭,任由溫玉貴妃攙着朝御花園而去。
面上的笑靨如花,心裏的萬千糾結,到底不能隨着風兒一同飄去……
霎時間,原本明朗的天空一下子變得詭譎暗涌。
她伸出手碰了一下玫瑰花,不小心竟碰到了刺,鮮紅的血液從白淨的指尖流出,伴着鑽心的疼痛。
“沒想到帝都的天氣也這麼好!”
蘇小墨騎在二禿子背上,房文風在下面牽着,優哉遊哉地走在朱雀大道上。房府就在這朱雀大道上,這次回來,他們沒有先去找奚華安和九孃的下落,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
一是不太確定奚華安和九娘到底在哪裏,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去找以免暴露行蹤;二來房文風剛抱得美人,自然要先歸家見父母咯!
“傻子,你這麼多年沒有回過家了,現在好不容易回家,還帶着一個山野丫頭回家,你爹豈不是又要打斷你的腿!”
房文風搖了搖頭,說道:“你哪裏是什麼山野丫頭,蘇家是京城大戶,你哪裏是什麼山野丫頭?”
蘇小墨咬了咬嘴脣,嘟囔道:“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麼?”
“知道我沒有在山裏過那麼久的日子。”
房文風得意道:“那當然,要世上的盜墓賊都和你一樣,全都死在那殺人不見血的機關之下了,你還能活到今日?確實有很多香料只有在墳堆上才能找到,你挖墳的動作和你挖香料的動作如出一轍!”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多謝房公子的不揭穿之恩了,哈哈……”
二人歡笑着走在朱雀大道上,愉悅的笑聲倒也引了不少人駐足,不過大多是因爲二禿子而駐足的吧!
朱雀大道上,富貧皆有,沿路上都有些許乞丐正趴着躺着要飯。
一條小巷口,有一個年邁的老人拄着柺杖,也是乞丐模樣,花白的鬍子擋住了嘴脣,鬍鬚抖動着像是在笑的模樣,然而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悲喜,只是目光一直隨着蘇小墨的背影不肯挪開。
若不細看,定發現不了老人腰間也彆着雙刀,形狀和蘇小墨別的如出一轍。腰間一隻酒葫蘆隨意的掛在一旁,輕輕晃悠着,半葫蘆酒發出咕嚕的響聲……
“丫頭,你還是回來了!”
天晴了就想要出去走走。
奚華安藉着剛恢復的一點點視力,獨自走到孫府的花園裏,晚春的風像那淘洗過的烈焰,雖微熱卻也涼爽,到底是夏天快要來了,再涼爽也不及半個月前。
在孫府住了有一段日子了,從能夠看清九孃的眉目,到能勉強看清紙上的字,在到現在能分清池塘裏遊着的是黑魚還是紅魚,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在一天天恢復的視力。
隨着看清的事物越來越多,他想要見到那黑衣男子的慾望也就越強烈!
萬死穴,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黑暗組織,可以在遭遇滅頂之災時還能再重出江湖,並且實力遠比從前,實在令人不解。
不過,鬼宮不也是這樣的嗎?
奚華安微笑着搖了搖頭,心中說着“不”。鬼宮的實力早已經不如從前,這每一次的行動,他其實都瞭如指掌,每一次力不從心之時都有鳳夕山莊的人在暗中相助,以渡過難關。
好在這些事情,九娘她其實一點都不知道!
“華安?”
女子移着輕盈的步從身後而來,溫柔地呼喚令他不禁心中一暖,緩緩轉過身來,笑道:“九娘,你怎麼來了?”
那個身着青色緞衫裙的女子正是九娘,她手中拎着個食盒,答道:“去外面買了點好吃的來,給你補補身子。”
奚華安拍了拍肚皮,動作做得像個大胖子似的,說道:“我這麼壯實,哪裏需要補身子,你喜歡吃就自己吃吧!”
爲了掩人耳目,九娘褪去了身上的紅衣,換上了一套青色的緞衫裙子,在奚華安有些朦朧的視野裏,活脫脫就是一個失而復得的姬如雪,只是不論那說話的語調亦或是爽朗的笑聲都暈着一層火蝶九娘獨有的氣質。
想到這,奚華安使勁地搖了搖頭,在心中自嘲,不管怎樣變,都是他心中的阿雪,本就是一個人穿什麼樣的衣服都只是一個人吶!
他接過了九娘手中的食盒,在石凳子上坐下,輕輕打開盒蓋,一股烤鴨的香味撲面而來,遂道:“孫府裏做不出來麼?還要你親自出去買,多不安全。”
九娘說道:“記得上次烏娜紗帶我來吃過,覺得很好吃就給你買了。”
雖說這烤鴨味道獨特十分鮮美,但入口之中,總覺得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在他這一久的飯菜之中都有一種的香味,像是一種用特殊方法制成的糖果味。
奚華安疑惑道:“九娘,我問一件事,你可要和我說實話!”
“你問唄!我何時與你說過謊?”
“這幾日的飯菜可都是你親自做的?”
九娘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腦袋,點了點頭道:“怎麼了,你覺得不好吃啊?”
“沒,”奚華安趕忙解釋道,“我很喜歡,味道和以前一樣美呢!”
是啊,這個味道和從前阿雪做的一樣美味,特別是那種糖果味,以前只要一受傷,阿雪就會做上一桌可口的飯菜,有一道菜就是那種糖果,有解毒療傷的功效。
沒想到,她雖然失去了記憶,竟還記得這個!
奚華安看着九娘歡笑的面容,覺得曾經那種攜手江湖的感覺又涌上了心頭,這樣平靜的四目相對,共用午膳的日子,在一瞬間又回來了……
九娘笑道:“這烤鴨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嗯,挺好吃的,”奚華安微微皺起了眉頭,思索片刻,終是問道,“九娘,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聞言,她不禁一顫,手中的鴨腿突然掉到了盤子裏,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輕輕眨了眨眼,開口說道……
火紅的燈籠掛在府宅的門前,大大的“房”字閃着金光,在夜裏顯得尤爲耀眼,白鬍子老人輕輕一躍,躍到了房家的院牆之上。
取下酒壺,往嘴裏咕嚕咕嚕灌了好多酒,可那酒壺就像是沒有倒過酒一般,依舊是一樣的聲響,讓人聽了就想要討來喝兩口。已經是月末,彎彎的月亮掛在他的身後,像黑夜露出的一抹笑容,令人捉摸不透……
房府的大堂裏,房文風和蘇小墨正靜靜地跪在冰涼的地面,房老爺一臉嚴肅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暗沉,手中的滾珠交錯而滑,忽急忽慢,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忐忑不安。
離家十多年的兒子不期而歸,實在是令他感到驚訝。
不過,最令他驚訝的並非是那在江湖上飄蕩十年歸來的兒子,而是兒子帶回來的這個姑娘,不僅僅是行爲不羈的山野丫頭,還是那滿門抄斬的蘇家餘孽!
“擡起頭來看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