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陌陌整個縮在艾晚的懷中,她不敢與這個姐姐多說話,她和戴面具的火蝴蝶不一樣。火蝴蝶雖然看起來嚴肅而難以接近,實際上內心裏卻是要溫柔許多;而艾晚看起來沒那麼嚴肅,做起事來卻是要比火蝴蝶雷厲風行而又果斷,反而平添了幾分嚴肅。
洛州縣衙守衛比前兩日更嚴密,夭豐擔憂地皺起了眉頭,艾晚卻舒眉一笑道:“我以爲會是多麼棘手的事情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言罷,她伸手摸向了腰間的銀針長鞭。
奚華安、房文風和蘇小墨抵達帝都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天以後的事了,不過用時自然是要比去的時候短,畢竟公孫三玥給你們指了條近道。爲此,蘇小墨還腹誹過御史臺的老判官,說他做人不厚道還愛摳門,連條明道也不給指。
房文風還寬慰她說好歹可以看看沿路的風景,也不失爲一種樂趣!
蘇小墨卻不這樣的認爲,奚華安本來就是受大明皇帝所託去尋找雪姑娘的,在御史臺任少卿一職也不過是掛個名號,而這老判官卻要將自己辦不了的案子交給奚華安辦,着實是有些蹊蹺。
不過再怎樣想來想去,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的事情終究是想不明白。奚華安相比較而言,似乎並不太在意這其中到底有何因果聯繫。他在乎的,是能不能夠盡力拖延住大明皇帝將殺手伸向大漠鬼宮巢穴的時間。
“文風。”
“華安,怎麼了?”
“山莊那邊,文喜給你消息了嗎?”
“看我姐姐姐夫的意思,並沒有透露出陛下催促之意,不過我總覺得我姐姐姐夫是要在山莊常駐了。”
“無妨,他們兩個想要的東西目前是絕對不會得到的。更何況,留他們在山莊,其實也是對莊內衆弟兄的一種保護。”
奚華安踏進御史臺的大門,正巧碰見老判官從大堂走出來。老判官樂呵呵地對奚華安道:“華安你辦案的速度倒是快,不想你確實有你爹當年的風骨!”
“我爹?”
老判官笑而不語,接過了奚華安手中布袋裝着的結案文書,打開封袋粗略掃了幾眼便又放了回去。
“華安,恐怕,又得拜託你一件事情了!”
夜風吹起了飛雪閣的輕紗帷幔,嫋嫋熱氣中隱約可見女子婀娜曲美的上身,鮮花瓣飄浮在她素手掬起的水面上,順着緩緩分開的手掌飄然而落。女子忽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盪漾飛舞的帷幔之間,渺渺若仙。
“沒想到,你終究還是來看我了。”
“白霧,你竟然真的嫁入了皇宮。”
來人看不清藏於何處,也沒在光影之中留下任何的影跡,看來必是輕功超然卓羣,否則這明亮的飛雪閣又怎會藏得住那一抹黑暗呢?
“既然你身邊容不得我,我又何須死皮賴臉地待在你身邊,不如早日還了宮主的恩情,重新投胎做人!”
浴池裏的女子微微潛了潛身子,讓溫暖的池水漫過肩膀,曼妙的身姿被水面的花瓣遮掩着,無端地誘人。那不知藏於何處的男子卻依舊不爲所動,不露一絲痕跡,只聽得到輕盈的聲音,只是連這聲音都辨不清是從哪個方位而來。
“既然你這樣決定了,我也無話可說。只是,如果你還想回家去看那滿園桃花,就來找我。”
女子忽然從池子裏站起來,慌慌張張地四處張望,想要尋找到那人的一點一滴。
“你不要走!”
沒
有人回答。
“我……很想你……”
空氣中忽然瀰漫起一股留念的味道,大概是那人又回來了,聽得他說道:“放心,大漠裏一切如常,我自會辦妥。”
待得女子回過神來,那人徹底地消失在了飛雪閣,就彷彿從未來過一樣。
“我也好想聽你說,你想我……”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女子迅速地調整了神色,重新潛回浴池之中。
蘭兒捧着新做的衣裳進得屋來,面上掛着常日裏的微笑,看樣子並沒有發現他來過。女子微微鬆了口氣,轉念一想,他的到來連自己都差點未發現,更何況蘭兒了,遂笑問道:“陛下到了麼?”
“陛下今晚不過來了,但差人送來了這身衣裳。”
蘭兒將新衣裳整整齊齊地擺在浴池旁邊的架子上,取了乾淨整潔的綢布,服侍着溫玉貴妃擦拭乾淨身上的水滴。蘭兒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溫玉貴妃腹部紫紅色的斑塊,刺得溫玉貴妃痛得皺起了眉。
“娘娘,我……”
溫玉貴妃沒有責怪她反而安慰道:“沒事兒,蘭兒怎麼也叫起我娘娘來了?”
蘭兒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我要是再叫你‘白霧姐姐’,會不斷地有人議論你的出身。這樣……不太好……”
溫玉貴妃抿嘴一笑,扶上蘭兒的手掌,微微屈身坐在了蘊着熱氣的浴池臺階上,撫摸着那陛下送來的新衣裳。半響,方纔問道:“蘭兒,你與姐姐說實話,陛下今晚到底是去了哪裏?”
蘭兒聽她這樣說,有些猶豫地咬了咬嘴脣,勉強開口道:“齊美人今夜設了歌舞宴,陛下說既然你在沐浴,他就不來打攪你休息,去齊美人那裏坐會兒。”
“是麼?那麼這新衣裳齊美人也得了?”
“不,這新衣裳是陛下專門差人爲你定製的,哪裏輪得到齊美人的頭上!”蘭兒說着抖開了新衣裳,替溫玉貴妃穿上。“看得出陛下的用心,看來那個齊美人還不值得一懼。”
溫玉貴妃撫摸着衣服上的金絲繡紋,眉頭輕鎖,像那微風拂過的池面,起了漣漪。她微微歪着腦袋,看向窗外的那輪圓月,說道:“我纔來的時候,亦不是夭貴妃的對手,可是她終究被我送入了地獄……如今,如果我有一絲一毫鬆懈的話,這個齊美人也有可能會把我送下地獄。”
蘭兒會意地點了點頭,問道:“那我要怎麼做,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這個齊美人什麼底細?”
“我已經派人查過了,沒什麼強有力的後臺,不過有一點倒是值得注意。”
“什麼?”
“她的姐夫是城中富商孫慶離的二公子。”
“噢,仗着錢財進得宮裏來的啊!”溫玉貴妃舒眉一笑,“既然如此,也讓她帶着她的那些臭銅板一道滾出去也就好了。”
“那我擇日就去辦吧!”
“需得讓陛下知道,臣妾的一心一意纔好,”溫玉貴妃拉住蘭兒手,囑咐道:“這一次,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加一味藥了。”
“什麼?”
“嫉妒。”
瓏城城東,喬家故宅,荷池沁芳亭。
九娘接過了喬丞相遞給她的那塊紅木令牌,大大的“亡”字用別體雕刻,棱角分明,直透露着森嚴肅殺之氣,她感覺得到自“亡”字之中傳出來寒涼!
她掂量着這木牌的分量,不禁說道:“與丞相做交易,還真是麻
煩。”
喬丞相凝視着九娘鼻樑之上的那半張金紋面具,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悅,說道:“宮主還真不是個慷慨大度之人,到底還是女人習氣太重了點!我連宮主的相貌都看不清楚就與宮主做買賣,宮主還不滿意麼?”
九娘微微一笑,說道:“丞相大度,天下人皆知。不知丞相竟將此牌交與我,‘天亡我亡,浴火重生’,當一個人接到亡命牌的時候,就代表着必有一個人要亡命。不知丞相要我殺的,是何人?”
“以一人之命,換荼蘼花洞的殘餘勢力,老夫虧了。”
“如今我連荼蘼子們在何處都不知,就連荼蘼子們是否真的尚在江湖我都還不能確定,怎麼能說您虧了呢?”
“宮主儘管放心,雖然公孫老前輩去世多年,但這些荼蘼子個個都是精英。”喬丞相站起身來,轉身面向盤着巨龍浮雲的北方,“這一次恐怕要勞煩宮主遠走一趟了。”
他緊緊捏起來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石桌上,鏗鏘有力。
一隻信鴿忽閃着翅膀飛進了白雪閣,溫玉貴妃着急地取下信箋,只見上書一字:殺。
春日來臨,暖意洋溢在人潮涌涌的玄武大道上,小商小販們也都爭搶着時間出來擺攤,蘇小墨懶洋洋地坐在二禿子背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到底是這大城裏的人有見識,來了這裏就沒人對着我和二禿子指指點點了。”
房文風掄起扇子,敲了一下蘇小墨的額頭,笑道:“你這懶丫頭,這個時辰了還犯困!”
“呵,人家是睡眠型的不行啊?”蘇小墨說着也打起精神來,對一臉沉重的奚華安問道:“奚莊主,你說這孫慶離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奚華安這天一早上都沉默寡言,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但他還是勉強回答了蘇小墨的問題,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是富貴至極之人都避免不了的結局。”
蘇小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重複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孫府的門匾上着白綢花,雪白的綢帶一直落到了地上,堆起層層疊疊的褶皺,像是把人的生命摺疊了起來一點點塞進去,直到什麼都不剩,什麼都不留在這滾滾紅塵之中。
劉管家帶着兩個僕從來迎接奚華安,臉上掛滿了哀怨。
“奚莊主裏面請!”
奚華安擺了擺手,道:“不用,劉管家還請直接帶我去看你家老爺吧!”
孫慶離的棺木停在大堂之中,沒有蓋上棺蓋,他面帶微笑,看起來死的並不痛苦。蘇小墨簡單地試了試孫慶離的各處命脈和要穴,只見皺眉不見鬆眉。房文風看見死人就抱着他那把鐵打不爛的扇子站得遠遠的。
“誒,小墨你看出點什麼名堂沒有啊?”
蘇小墨瞥了一副貴公子模樣的房文風,翻了翻白眼道:“我要是看不出名堂難不成還要你文風公子來看看不成!”
各處命脈和要穴都沒有任何問題,但人要死,就不可能沒傷,檢查不出傷口所在,只能證明傷口不在可視範圍之內。
不在可視範圍之內……
也就是說,傷口看不見!
“劉管家,孫老爺逝世之前,見過什麼人?”
“我……可以確定老爺逝世之前見過一個人,”劉管家仔細地想了想,突然朝懷中掏出了一個木牌,遞給奚華安,“這是在老爺房中找到的,另外,還有這個……”
一片衣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