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娘對不起你！那場設計大夫人之死的局，是娘布的，孃親手爲你布的局。爲的，就是能讓你和這個是非之地隔絕開來，免受禍害。本想着等解決了這一切，就把你、廖星還有柔兒一起接過來，卻不想你竟深深怨恨着淑玉，將自己送上了虎口！
娘死了，娘不後悔。
殺死了你爹，也算完成了五仙教賦予我的使命；可是傲越中毒至深的時候，我知道他活不久了，心中卻也變得空落落的，到底還是習慣了他的存在。
阿月，好好和廖星生活下去，替娘看着柔兒成長。
娘會在黃泉路上等着你爹，娘不孤單。”
廖星合上信紙，心中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上官老爺已喝下湯藥，按蘇小墨的說法，這是極效藥半個時辰之類必然醒來。
屋內頓時沉默了，也不知是不是過了半個時辰，沉默被上官老爺的輕嗽聲打破，融月立馬抓住上官老爺的手，激動道：“爹爹，爹爹你終於醒來了？”
上官老爺輕輕動了動嘴脣，聲音極小，融月將耳朵湊上去，才勉強聽到：“阿月，把我……和你娘……葬……葬在一起……在西邙坡……那……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
上官老爺吃力地講完這句話，又漸漸合上了雙眸，閉眼的瞬間，他似乎又看到了二十年前，在那青石子路的拐角處，有一位素衣姑娘，對他盈盈一笑……
“爹！爹——”
上官融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失去了雙親，體力再也不支，很快就病倒了。
幾天後，鳳夕山莊收到消息。
“公子，上官家退出了‘五陵結客’，三姑爺廖星正處理上官老爺與二夫人的喪事。”
“待我向三姑爺廖星問好，不知三小姐身體如何了？”
“回公子，三小姐身體暫無大礙，只不過……”
“不過什麼？”
“二小姐雖已甦醒，但已變得癡傻嬌憨形如孩童。”
癡傻嬌憨，形如孩童……一旁的蘇小墨在心中默默唸叨了幾遍，暗道：“也好，至少她會忘記自己已是孤身一人的痛苦……”
房文風遣退了下屬，道：“小墨，你可覺得這件事情尚有蹊蹺之處？”
蘇小墨的手指正繞着鬢邊的頭髮打轉，聞言扭頭問道：“你是說，五仙教？”
“沒錯，五仙教爲何要殺上官傲越？還有，上官傲越三年前是怎樣得知山莊密室之門開啓的祕密的，明明已被奚伶秀騙過去了，爲何一年前又得知了更爲確切的消息？”
“人都死了，怎麼查？”蘇小墨望着天邊亦卷亦舒的雲，忽然笑道：“與死人打交道，你這是要我拾起老本行麼？”
九娘走近了來，輕輕抿起一抹微笑，道：“我到處找不到艾晚，沒想到她竟把你覓雪護法帶入了這山洞！”
艾晚心裏到底還是緊張的，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袖口，道：“我……”
九娘一笑，道：“帶到這裏來也好，這裏清靜，適合講一些陳年往事。”
“陳年往事”？這句話恰刺中了奚華安心中的疑惑，遂道：“那覓雪就洗耳恭聽了。”
九娘道：“你一直說我就是你的阿雪，可惜我真的不是！”她提起衣裙，在湖邊坐下，“你只知道鬼宮有白蓮聖女姬如雪，又可知我火蝶九娘是這鬼
宮的紅蓮聖女？”
奚華安喃喃道：“紅蓮聖女？”
九娘道：“如你所見，鬼宮有紅白兩派。正如世間萬物皆分陰陽一般，紅即爲陽，以奪命之功爲主；白即爲陰，以防禦治癒爲主，紅白共存方平衡陰陽。我知道自己受了重傷，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但聽人說，三年前那場大戰，是我第一次走入江湖……”
奚華安道：“阿雪正是在三年前那場大戰中失蹤的。”
“我不知道姬如雪有沒有死，但是有人告訴過我，她必須得死，所以，你問我的時候，我也就斬釘截鐵地那樣回答了你。”
“也就是說，其實你也不確定阿雪她死沒死？”奚華安激動地抓住九孃的雙肩，他似乎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驚異，到底，眼前的這個人是不是阿雪？
“告訴我，那個說阿雪必須得死的人，是誰？”
“告訴我，那個說阿雪‘必須得死’的人，是誰？”奚華安道。
九孃的雙眸蒙上了一層霧，變得模糊不清，任她怎樣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她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不記得了？”
艾晚道：“九娘，其實這一年來，你總會間斷性地忘記一些東西，一些事情。”
九娘驚訝道：“是麼？”她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是有點難受的緣故，又道：“今晚，我的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要來找你，要來找你，可是……艾晚，你能告訴我，今天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麼？”
艾晚在她的右邊坐下，抓起她的手，認真地道：“雖然你已經忘了，但是你卻還有感覺，我覺得很欣慰，”艾晚對着九娘輕輕一笑，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似乎有一段消失已久的記憶撞擊着九孃的腦海，那是一年前她爲艾晚慶祝生日的畫面，那個時候，她還說她很羨慕艾晚有自己的家，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世上的……爲什麼，只不過一年時間，她就會這麼容易遺忘？
九娘滿臉愧疚地對艾晚一笑，想了想，道：“不如，我爲你跳一支舞，以彌補我的過錯？”
艾晚道：“我還從來沒見過九娘跳舞呢！”
九娘道：“模模糊糊地，我記得以前我總會跳一支舞……”
奚華安聞言一驚，滿眼期待地等着九娘跳舞，暗想：“儘管她的理由怎樣具有說服力，這件事有多麼地蹊蹺，可是，我怎麼總覺得，你就是你，你就是我的阿雪！”
九娘繼續道：“還有一些記憶，但是許久不跳，恐怕已經不如以前了，你們不要見笑就好！”言罷，微微側臉看向了奚華安，到底是雙十年華的少女，臉上還是閃過一絲緋紅。
“也許，這個湖的另一個祕密，你們並不知道。”九娘笑的得意，伸手去開機關。
“什麼祕密？”
“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湖面上的煙霧漸漸散去，水波涌動，滑出圈圈波紋，那圈圈的波紋忽又自中心凹陷下去，不過一會兒竟有白玉蓮花浴水而出，晶瑩剔透，薄如蟬翼。九娘揚起衣袂，翻飛而起，躍至那白玉蓮花之上，旋身止步，立於蓮瓣之尖。
“白玉蓮花！”奚華安一聲驚訝，到嚇到了一旁的艾晚。
艾晚疑惑道：“莫非覓雪護法見過這白玉蓮花？”
奚華安忙撓了撓頭髮，笑道：“跟密道出口的那個湖
裏的白蓮花太像了，我也不過是一時驚訝而已，嘿嘿……”
艾晚將信將疑，沒再言語，然而這樣的場景卻令奚華安越來越肯定心中的猜測，又問道：“這個湖……”
艾晚道：“這個湖裏的白蓮花是白蓮聖女姬如雪在逝世或者說，失蹤之前設計製作的。”
阿雪……奚華安看向池中蓮花上翩翩起舞的紅衣女子，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敲打着他長久以來空虛的內心……他第一次見到阿雪，她一襲青衣，也是立在湖心的白玉蓮花之上，在飛雪中起舞，宛若仙蝶……
九娘舞得癡迷，揚袖彎腰間，盡顯嫵媚，火紅的衣袂在夜色中飄旋，月光輕輕滑過，似乎想要將時間定格在每一個曼妙舞姿的瞬間，可總是抓不住般就順着衣袖滑了下去……九娘對着他們嫣然一笑，驚豔卻了繁華年……
“低身鏘玉佩，舉袖拂羅衣。對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飛。”
奚華安一邊讚歎道，一邊騰空而起，飛向火蝶九娘，一把摟住了恰飛舞而起的九娘，兩人飄帶糾纏，旋身而落於白蓮之上。奚華安緊緊地摟住了九娘不放，氣勢凌人地問道：“你到底，是不是阿雪？”
艾晚見這場景，一時間慌了，她完全沒有料想到奚華安竟敢這麼輕薄九娘，着急道：“覓雪護法，你快放開九娘，放開九娘啊！”
奚華安沒有理會，只顧緊盯着九孃的雙眸不放，逼問道：“告訴我，阿雪，你爲什麼要騙我？爲什麼？”
九娘避開他的眼光，滿臉不快，道：“覓雪，你弄疼我了！”
“說，你到底是不是阿雪？”
奚華安自身帶着一種氣勢，很容易牽制住別人，九娘此刻也被他牽制住了，除了解釋，她不知道還能說點啥。她道：“我說過了，我不是你的阿雪，請喚我九娘。”
“好，九娘，那我問你，你爲什麼會跳這支舞？”
九娘皺了皺眉，掙扎道：“你不要問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只不過會跳這支舞而已，僅此而已……你爲什麼，總是要說我就是你的阿雪呢？”
奚華安摟得更緊了，他很確定，他很確定懷裏的這個鮮紅似火的女子就是他的那個青衣勝雪的姬如雪，他很肯定！
九娘畢竟是女子，力道比不得奚華安，掙扎不得竟有密密汗珠自額間溢出。
只聽得奚華安堅定地道：“阿雪，不管你穿的是紅衣還是青衫；不管你的額間是否還有那隻展翼蝶；不管你是不是還記得你是誰；不管你是不是還記得我是誰；也不管，你的心底是否還愛着我……我都要讓你重新認識我！”
“如果我不想認識你呢？”九娘反問道。
奚華安道：“你總會認識我的！”
“爲什麼？”
“因爲我肯定，你就是阿雪！”
“我說過了，請喚我九娘。”
“不管你是叫姬如雪，還是叫火蝶九娘，你就是你！”奚華安聽到了一聲來自於腳下白玉蓮花的脆響，抱起九娘飄飛而起，落至岸上。九娘趁奚華安鬆手之際，逃離了他的懷抱，行至山門前。
“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奚華安喊道。
“我不會愛上你，因爲我不是姬如雪。”
九娘言罷，揚袖離去，徒留一籠月光，靜靜地將佇立在地的奚華安罩住，幾許微涼……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