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宵天笑着,望着蘇白桐。
“什麼時候,你能親手給我繡個香囊,這種便宜貨帶在身上出去了會招人笑話的。”
她製成驅蟲香的香囊確實用的是最普通的貨色。五文錢便能在街上買一個。
“就算招了笑話也比丟了性命強。”蘇白桐沉下臉色,眼中閃過鮮有的怒意。
不知爲何,見她這時候對自己生氣,凌宵天心裏反而覺得異常歡喜。
“所以說……蘇小姐還是幫我繡一隻香囊好了,這樣我又能得了面子,又不會丟了性命。”
“你以爲剛纔那條紅蟲爲何會奔你而去?還不是因爲你身上沒有帶着驅蟲香,你可知被那蟲子鑽進身上會是怎樣一個下場?”蘇白桐擡眼看着他,雖然她身體生得瘦弱,可身姿修長,就算站在他的面前也絲毫不顯得弱勢,而且現在她還佔在一個“理”字上。
“你若出了事。這衙門裏所有人都要被皇上治罪!”她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就連陳之南也不禁暗暗乍舌,心忖:敢如此當衆質問巡按御史的人只怕這祁涼城裏也就只有她一個人。
凌宵天被她當衆責問卻並不生氣,眼中盛滿了笑意,好像要溢出來一般。
蘇白桐說了半天,卻見他一直嘻笑着望着自己,就算她繼續說下去,只怕他也是這邊聽那邊冒。
“這裏若是沒事我便回去了。”她一拂衣袖,連禮也沒行轉身便走。
當着御史大人的面,這可是相當失禮的行爲。
守在一旁的鬼面偷偷擡眼去看自家的主子:凌宵天臉上笑意更盛,眉眼舒展開來,純粹的笑容就像一束陽光,讓他整個人都彷彿亮堂起來。
鬼面暗暗嘆了口氣,他真想不通,明明是被人家當面指責了,爲何緋王爺卻笑的像朵花似的。
蘇白桐沒有回青雲觀。她花了兩日時間,讓人將鋪子收拾完畢,又讓人訂做了一塊焚香閣的匾額。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一響,香鋪便算是正式開業了。
這間鋪子的門臉並不大,而且沒有經過翻修,從外面看上去絲毫不起眼。
可是前來道賀的各府馬車卻將焚香閣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祁涼城的百姓紛紛駐足觀望。都在議論着這是誰家開的香料鋪子,竟有這麼多人前來道賀。
“聽說是蘇府的一位小姐開的……”總有消息靈通的。
“蘇府?哪個蘇府?”
“不就是原來那位在馮太守手底下的那位當主薄的蘇三爺嘛?”
“蘇府犯了私販軍糧一案,蘇三爺聽說已經被下了大獄,只等着案子開審呢,蘇府還敢這麼大張旗鼓的做生意?”
“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旁有人得意道,“我可是聽人說了,這位蘇小姐因爲有幸幫了新來的巡按御史大人,救了衙門裏的好幾條人命呢!所以今天來的這些都是看在巡按御史大人的面子上……”
“就算這樣也太興師動衆了吧?不過是個香料鋪子……”
“聽說這位蘇小姐就是用她的香料救了人呢。”
焚香閣門口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各種目光與議論紛紛而至。蘇白桐坦然的走出門,在慧香的攙扶下將陳夫人等人接了進去。
陳夫人穿着嶄新的衣裙。踩着紅豔豔的地毯進了焚香閣。
鎏金匾額上斗大的“焚香閣”三個字,異常醒目。木莊找亡。
香鋪裏,隱隱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香氣,幾位夫人都沒有分辨出這是什麼香味,可是聞着又覺着心情舒爽,好像所有的煩心事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一般。
掌櫃帶着三個夥計,在店前忙碌着,接待前來道賀的客人,其實這些人蘇白桐就連一個也不認識。
之前她也沒料到會來這麼多人,她本以爲最多就是陳夫人以及她帶來的那幾位夫人。
前來道賀的客人有的是祁涼城內的商賈,有的則是官員,他們好奇的打量着焚香閣,私下裏卻在議論着這位蘇小姐與巡按御史大人有何交情。
他們全都收到了御史大人送來的帖子,哪還敢不來道賀,就連送上的禮物都不敢怠慢,纔不到一會功夫,焚香閣的倉庫裏便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賀禮,只把掌櫃看得目瞪口呆。
他們究竟是跟了怎樣的一個東家啊,看上去她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爲何竟能結識這麼多達官貴人。
蘇白桐把外面招待客人的差事交給了海棠,她日後想要成爲獨擋一面的掌櫃還要經過很多磨練。
她帶着陳夫人等人進了內室。
“我們今天來可是爲了那雲夢香。”其中一位夫人笑道。
蘇白桐淡淡一笑,從架子上取下一隻錦盒,打開后里面露出六支拇指長短的雲夢香。
“蘇小姐果然痛快!”幾位夫人都很高興,三百兩銀子一支香,雖然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只有用過此香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奧妙。
像她們這種高門深宅的婦人,如能得稱心一夢,而且還能在夢中如願,就算付出再多的銀子她們也不會在乎。
蘇白桐打開另一隻錦盒,示意讓幾位夫人將銀票放進盒中,她又將雲夢香分裝在精緻的小盒內,交給衆人。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碰過銀票。
幾位夫人笑道:“蘇小姐果真是大雅之人。”
其他人紛紛附和。
蘇白桐又取出幾隻裝着驅蟲香的香囊,“這幾個就當是我贈送給幾位夫人的,各位夫人若是信我,就請將它們隨身攜帶,相信定會逢凶化吉。”
香囊繡工確實差的很,不過她們之前已經從陳夫人那裏聽說過了關於她患了頭痛,蘇白桐幫她驅蟲治病的事,所以全都收下了。
有兩位夫人還在臨走時在鋪子裏額外買了十幾只香囊。
蘇白桐正送幾位夫人出門,忽聽店外有人高聲嚷着,“什麼治病救人的香囊,這裏的東家以前就是個瘋子,如何懂得這些香料方子,大家千萬不要被她騙了!”
海棠看向窗外,只見焚香閣正門口跪着一個身穿孝衣的女子,地上橫放着一隻草蓆,裏面還卷着一個男人,看不清他的樣貌,可是從那人身體的僵硬狀態看,已經死了有些日子了。
“就是這香囊……害死了我的男人……”女子以袖遮面,痛哭失聲。
看熱鬧的人羣呼啦一下就把這個女子圍在了當中。
女子身邊還站着一個壯實的漢子,也是一身白孝,卷着衣袖,那架勢看上去好像要找人拼命似的。
“焚香閣裏東家快給我出來!你這店裏的香囊毒死了人,今天我要讓你償命!”漢子嘶吼着,雙眼瞪的通紅。
陳夫人本已走出焚香閣,見狀擔憂的回望向蘇白桐。
眼前這兩人明顯是爲了找茬來的,蘇白桐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與他們當街對峙,若真是那樣的話,豈不是太傷風化。
也不知她的兒子什麼時候才能過來……陳夫人想着,急急的伸長脖子四面張望着。
可就在這時,蘇白桐從容不迫的走出了焚香閣,迎着街上各色目光:有輕視的、有質疑的,也有那嘲笑跟譏諷的,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蘇白桐微揚着臉,迎着他們的目光,儀態端莊文雅。
雙方相較之下,倒顯得他們落了下成,蘇白桐一語未發,已然先勝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