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都市言情 武俠仙俠 軍事歷史 網游競技 科幻靈異 二次元 收藏夾
  • 放肆文學 » 科幻靈異 » 夜幕新娘» 第11章 錦夜
  • 熱門作品最新上架全本小說閱讀紀錄

    夜幕新娘 - 第11章 錦夜字體大小: A+
     

    

    南安頭疼欲裂醒來,只見得漫天朝霞絢爛如幕,牀前女子見他醒來驚喜得大叫,快,快給我傳御醫!

    這是景城王宮內廷,萱殿。

    宮女領了公主口諭,忙不迭斂了裙角,向殿外跑去。階前青草結了露,在朝霞的映射下宛若淚滴。

    那一日,大小郡縣都發了王榜,爲小公主景萱募一位畫師,是爲公主近來愛好丹青朱墨,偏對內廷畫師皆不滿意,景運帝視她若掌珠,便廣發皇榜,以重酬高銜爲她覓一位良師。

    顧南安是景城翰墨軒的少主,常年耳濡目染,對各派畫藝皆精通,幾位長輩又是丹青界的泰斗,這日皇榜剛發,顧父便遣了小廝專門去尋他。

    他卻是在若水邊的飛鶩亭裏擺了畫桌,對着一派春光描摹不停,尤其對那天邊的一記飛霞,畫着畫着不禁吟哦起“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句來,絲毫沒有注意身後一道目光灼熱。

    “少爺,”小廝氣喘喘跑過來,扯着他的袍袖,說道,“老爺讓我來找你。”

    被他一牽扯,手中筆端不穩,一滴墨飛落,掀起宣紙上一陣細浪,“你怎麼這麼馬虎?”看着小廝在一旁斂眉垂立,南安也沒了脾氣,吩咐着收拾文房四寶,目光不經意被亭外的一抹殷紅吸引。

    爲何看起來這麼熟悉?他不言語,只覺得一片雲霞盛開在那女子的衣襟,那女子也不迴避,徑直娉婷走過來,手指着他那幅剛作的畫讚道:“好畫。”

    “姑娘謬讚。”他還禮,來不及細想,在小廝的催促下離開她,甚至來不及說一句後會有期,待走出了好遠方纔回過頭去招手道,“在下翰墨軒顧南安。”

    翰墨軒,顧南安。風吹動着他遺落在桌上的紙卷,水汽氤氳墨香,女子櫻脣微啓,將字銜在舌尖,久久未動。

    “安兒,你終於回來了。”顧父在書房內踱步,“你叔父可等了你好久。”

    “孩兒是去若水邊畫畫兒了。”他放下畫,朝多年未見在宮內當值的叔父行禮,言語中帶了幾分久別重逢的喜悅與敬重。

    顧瑀軒當年憑一枝生花妙筆博得皇上賞識,留在宮中當了妍錦閣的首席畫師,鮮有回家的機會。這次回到翰墨軒,於公於私,都希望他這個侄子能博得頭彩。如今見南安英姿勃發,又彬彬有禮,心裏越發高興,隨手拿起他那幅畫來看——落霞蒸騰,若水盈波,好一幅春光:“有這樣的手藝,當公主的畫師不遠矣。”

    顧南安在回家途中就聽小廝說起此次丹青大賽的事情,心裏也躍躍欲試,只是不料叔父竟也親自回來。

    “景萱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兒,這次比試若能拔得頭籌,你就能直步青雲啦。”

    “這……”他沒有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快得近在咫尺。

    “這什麼?”顧瑀軒呵呵笑起來,“快些準備,叔父也是評審之一,你倒是好好畫,到時咱們叔侄倆還能同閣共事呢。”說完起身告辭,“我現在回宮覆命,你抓緊準備吧。”

    南安目送着叔父出門,不知未來前程。

    玲瓏閣的牌匾掛上臨街的鋪面,頓時引來衆人的圍觀,看那玲瓏閣的牌匾並非丹青寫就,而是一塊錦繡,串聯細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再看那鋪裏牆上桌上擺着的皆是五彩鬥繡,閣主正忙着接待盈門的顧客。

    “姑娘好生意。”打外邊進來一個身量修長的男子,見到她施了禮,“在下冒昧,有一件事相求。”

    她只覺聲音熟悉,擡頭一瞧,頓時浮上六個字——翰墨軒,顧南安。

    “是你?”他竟也料不到原來是她,那日她讚自己的畫,以爲她不過是隨口說說,現時遇見卻知曉她定也是個中高手,因爲大堂裏掛着的那幅雲霞繡品放五彩,卻是用單色繡線繡成,定是個懂得顏色搭配的高手利用光線的深淺纔有的傑作。其時他也是瞥見了這幅繡品,想借來一觀。這會見了是她卻不敢開口了。

    看着他的目光彷彿被一隻鳥兒銜着落在那繡品上,女子心神領會:“借給你可以,倒是要還的。”

    他不料她竟然知曉他的心意,忙不迭作揖答謝:“當然要還,當然要還。”他心裏一陣欣喜,方纔想起問她的姓名,“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玲瓏閣,燕蔚霞。”她調皮一笑,臉上卻燒起一片紅雲。

    “這裏要用平針,對……這裏用捻線……”

    這日丹青大賽,南安本是乘了轎去往宮內,臨到玲瓏閣從轎簾裏瞥見了蔚霞忙碌的身影便止住了轎伕,進了鋪中來看她教那些新招的繡女用針,一層細汗早將額角的發濡溼,立在旁邊不說話。

    “今日丹青大賽,怎麼來我這兒了?”她只覺一個黑影近到身旁,擡頭瞧是他,“快些去應試吧。”

    “我就進來瞧瞧你,提腳就走。”他看着她,怔怔地不再說話,不知道爲何,認識才短短一月的時光,他竟就像是和她認識了十多年一樣,此時見她額角點點細汗,情不自禁拿了貼身的帕子替她抹去,待手收回來沾了那些黏黏的汗液,方纔覺得自己唐突了。若她以爲自己是個登徒子,可怎麼好?

    她卻是芳菲自開,緊抿着嘴,見他呆呆地站在當下,忙跺着腳,輕輕地推他:“快去快去,誤了你的前程我可擔待不起。”話是玩笑,臉上的表情卻兀自認真,他忙不迭求饒,“好好,我這就去。”

    他坐上轎還一直看着她,最後放下轎簾,前程二字現在對於自己來說是那麼重要,若真能得到皇上賞識,那麼以後生活無憂,豈不是也不用她獨力開一爿繡閣了?他笑了笑,將扇子在手中點了點,此行一定要拔得頭籌!

    比試在御花園進行,衆畫師都是全國各地的丹青高手,持了名帖由華宜門魚貫而入,南安第一次進宮來也隱約透着興奮,高大的樓閣,如畫的船舫,還有那嫋娜身姿的宮娥。

    領頭的太監在前面細聲細氣地叫着“各位畫師快些步伐,皇上在妍錦閣等着衆位呢。”南安卻是被沿途的風景迷了眼,待將這春光下一片奼紫嫣紅,綠柳含煙看完,已是忘了緊跟步伐,迷了路。

    這可如何是好?得不得名次倒是其次,若是因此而犯了怠慢聖上之罪,只怕還連累了叔父。

    心急火燎間想着還是趕緊找個人來問,卻又怕唐突了,立在原地不知道如何進退,只好估摸着方向踽踽前行。

    “這個眼睛倒是用什麼來繡好呢?”頭上突兀地傳出一句聲音來,驀地嚇了南安一跳,待定睛瞧去方纔發現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翹着雙腿坐在道旁的假山上看着一幅繡品發呆。

    想必是織造監的繡女吧,近身一瞧,原是一條飛龍,五彩雜糅,煞是好看,只是眼睛仍是空白,那女子自言自語,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不如用桂圓核吧?”他想起蔚霞曾和他提過這桂圓也叫龍眼,在繡品中若繡動物眼睛,與那瑪瑙,墨玉相比,桂圓核是不錯的選擇。倒是桂圓產自南方,不知道這小姑娘是知道不知道呢。

    “誒,對啊。”那女子拍手笑起來,待看清來人素襦青衫,玉髻挽發,並不似宮中之人,“你不是太監,打扮也不像侍衛……”眼珠滴溜溜轉着看見他背後揹着包袱,像是文房四寶,頓時恍然大悟,“哦,你定是來參加比試的畫師。”

    “正是。”他被她灼熱的目光看得發窘,“還煩勞姑娘告知妍錦閣如何走,在下怕錯過比試。”

    “哈哈,沿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再往左拐,看見那花園中五彩斗拱的樓閣,便是了。”她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看見他告辭離開氣喘吁吁,忙不住

    揮手,“別急,比試還沒開始呢。”他卻似沒聽見,在她眼中逐漸隱沒成一個青色的點。

    “就是你了!”她含笑,篤定地說道。

    其時,衆畫師都應了“奇葩”的題,在妍錦閣錢的空地上對着偌大的御花園作畫。

    南安畫的是一幅牡丹。

    奼紫嫣紅,粉蝶縈飛,本是尋常富貴,經他自調的墨汁繪就,卻是從容明豔,國色天香。評審的諸位畫師都撫須含笑,嘆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顧瑀軒的臉上更是喜不自禁,憑一枝畫筆光耀門楣,這顧家的榮耀將繼續傳承。

    皇上倚在龍椅上將那一派春光收進眼裏,料想這小夥子定能博得那刁蠻丫頭的歡喜,待畫品蒙了黃綢被呈遞上來,見那牡丹開得正豔,竟真的有粉蝶撲面而來,不禁贊他:“果真是丹青世家的傳人。”一句話已將臺下那寸寸飛光打落,衆人只覺奪魁無望,全都轉向南安,無非恭喜顧兄奪魁云云。可那皇上卻又馬上笑呵呵撫須:“只是,要當公主的畫師,還是要她自己拿主意的。”四下望去才發覺那孩子並不在跟前,哎,沒心沒肺的壞東西,“去找找公主,我爲她尋良師,她這會卻不在。”

    宮女還沒退下去,一個爽朗的女聲卻遠遠響起:“不用再選了,就是他了!”衆人只覺一陣花香從旁邊閃過,那女子身段矯捷,說話間已躍上高閣,仔細盯着那畫看,“果真是奇葩,本殿的畫師就是你了!”

    他愕然,與那女子一交眸,方纔記起她就是剛纔那個“繡女”。但此刻,她卻是着霜色衣衫,襟袖處繡着金絲藤蘿,踏着閒閒步子走來,向他施禮:“老師好。”

    檻外,牡丹正好,粉蝶縈繞,在春光和風裏,肆意綻放。

    她擡頭看他,心花也是肆意地綻放。

    偌大寬敞的臨陽大道,不知是誰,興奮地說了一句,那翰墨軒的少主已經拔得丹青大賽的頭籌了。

    話音還沒落地,旁邊已經沸沸揚揚吵吵開,翰墨軒更是早知道了好消息,將紅綢束了高閣,蔚霞聽那臨街的消息,並不多言。

    但是南安得了欽命,並不先回家,徑直轉到她這兒,禁言的手勢立在脣中央,攜了她直往若水邊跑。

    “南安,你倒是停下來。”縹碧水色清可鑑人,兩旁都是蔥蘢草木——這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她對這一方水土已看得熟了,“你拉着我來這兒幹嘛?”

    “丹青比試,我拔得頭籌,以後便是妍錦閣的畫師了。”他對着若水得意洋洋,“從此,我便能給蔚霞你一個可託付的家世了!”

    “你可胡說什麼?”她羞極,將臉深深地埋在襟扣處,一面絹巾掩了臉頰,“再說,我哪裏稀罕什麼家世。”

    只要得一良人,哪裏管他是公卿命侯,還是平常百姓?

    “可是,你便不用開店鋪討營生了。”他欺上身來,放低了聲音,輕柔地說,“蔚霞,讓我照顧你一生可好?”

    她望着他的眸,那眸裏有波光三千,那眸裏有繾綣情意,快要把她沉溺在這融融春光之中:“可是南安,我們才相識短短兩個月,你不覺得我們,太,太快了嗎?”她將臉別過去,不敢看他。

    “不。我只恨我來得太晚。”額邊亂髮被他撩開,一絲暖意擦過她的面頰,他的手白皙纖長,拉起她的手來仔細端詳:她的手因長期捉針織錦,瘦削而蒼白,指腹上還結了繭,“若早結識你十年八年,我定不會讓你受苦。”說着慢慢地啜着她的手,“答應我,給我一個機會,照顧你一生。”

    她的淚,就那樣掉下來:“南安,南安……”她聲聲將那名字嵌進自己的心,“我答應你。”

    然而就在此時,晴天忽起了一個霹靂,徑直照着若水劈了下來,霎時間,天與水被劃開一道口子,白晃晃地耀得灼眼。

    她的手就那麼一哆嗦,從南安的手裏掉落下來,他想去抓,手卻無力地垂下來,並隱隱地感覺到麻與癢,像是千萬只螞蟻噬咬。

    “怎麼了?”

    “無礙。許是舊疾發作吧。”他安慰道,看那天色,“我們回去吧,就快要下雨了。”

    “嗯。”她想說話,卻又生生將話嚥了進去。

    那幅牡丹被景萱公主掛在寢宮,用上好的漿紙裱了,剛對着大開的浮雕紅櫺窗,一片春光,盛開於壁上。

    “竟是喜歡上顧南安了?”景運帝攜了景萱從萱殿出來,難得地體味起小兒女感情來,“不經意,你便這般大了,也該找個好人家商量下婚事了。”

    她臉一紅,扭捏着不肯承認:“兒臣哪裏喜歡他,不過是羨他畫藝高超罷了,若要嫁,豈不是父皇欽賜,要與那邦外儲君,鎮國將軍的兒子結成良媒,保我南景萬代的基業?”她嬌笑着,“他一個畫師,身份上怎麼配得上我堂堂公主?”

    “你怎麼生得這般世故?”說話間,一行人已來到御書房,景運帝指着御案上那一沓卷軸,“朕年輕時也喜歡畫畫來着,誰說畫畫就枉費了朝堂,朕看南安這孩子品性純良,比那些公侯家的少爺強多了,難能可貴你又喜歡他,不如選個吉日成親吧。”

    “那可說定了!”她心花怒放,除了笑便是拍手,“父皇金口一出,不許耍賴!”

    “哈哈,你原來是將了朕一車。”他擺起父親的架子,作勢要家法伺候,卻不料外頭一個人跌撞跑進來,“父皇!”

    原是大皇子,豫王。

    “何事?”景運帝正色,“萱兒,你先下去。”

    景萱回頭看那眼神詭譎的皇兄,一時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嘟着嘴退了下去。

    “說吧。”景運帝拿起御案上一隻花瓶來把玩,淡淡地問道。

    “回稟父皇,那顧南安犯了欺君之罪。”他的嘴角牽扯過淺淺的笑意,“那幅牡丹並不是他親手所作。”

    “哦?當時作畫你也是看見的,難道朕老眼昏花,沒看清是誰描摹出那一幅春光?”

    “不敢!”豫王萬想不到那小子不僅討好景萱,連景運帝也對他青睞有加,語氣裏明顯有偏袒的意思,忙跪了下去,“兒臣只是說實情,那顧南安十多年前就得了‘骨枯’之症,雖得良醫醫治,卻落下了骨骼疼痛的毛病,根本不可能拿筆連續作畫兩個時辰,所以……”

    “所以你以爲那畫是別人代筆?”

    “不敢。一切煩勞父皇聖裁。”

    “哼!”卻不料想景萱並沒有離開,此時撩開水晶簾闖了進來,“好一個欺君之罪,不過是我選一個畫師,就被你編排了欺君的罪名!還不知道我以後要用什麼人,又被你編排出什麼來?”她氣急,對豫王早已看不過,“父皇,他分明是排擠我!”

    “誒。”景運帝擺了擺手,“不如再安排一次比試,讓南安顯顯伸手,既不傷他顏面,也能查清真相。”他看着豫王,笑意滿臉,“朕也好久沒有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了。不如就在翰墨軒擺個書畫匯展,讓朕看看民間的翰墨精品吧,豫兒,這事就交由你去辦。”

    “遵旨!”豫王嘴角上揚,挑釁似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妹妹,離開了。

    “父皇!”景萱氣不過,嘟着嘴扯着衣衫的下襬,難以嚥下這口惡氣。

    “誒,別急,要來的終歸要來,欺君的始終要治罪。沒做過就無礙。”景運帝拿起手中的花瓶,仔細端詳,“萱兒,你倒來看看,朕這隻花瓶是否是真品?”

    手越發地握不住筆了。

    不僅是筆,對筆硯,隔柵等一些輕巧玩意也用不上力,蘸墨畫畫,那一滴墨汁懸在半空,沒有力道下去,便散

    落在紙上。

    這手就彷彿不是自己的,根本不聽自己擺佈。

    “是舊疾復發吧。”遠遠的,顧父看着南安握筆畫畫不無憂慮地向蔚霞嘆道,“那年他得了‘骨枯’之症,拿東西也是這般無力,多虧影兄開了個方子,又依五行替他改了名字,才保他多年來無恙。你知道,手對畫師來說是多麼重要,只可惜那影兄果真如影子一樣,只在翰墨軒逗留了一段時間便不知去向了。”

    “大事不好!”顧瑀軒急忙忙地跑來,滿頭大汗,將一干事衆講與衆人聽,“這豫王平時陰險詭譎,不知道這回是要做些什麼,按說南安不過是個畫師,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

    “我看並不是舊疾復發。”蔚霞揣摩道,“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中了毒。”

    “中毒?”

    “那麼湊巧被豫王知道南安有舊疾,南安的手就不能用力,豈不是太巧了?”

    “那可怎麼辦?皇上並不知曉內情,只折中讓南安再畫一次,我們又沒有證據,總不至於告皇上的兒子吧?”顧瑀軒神色凝重,平日裏官場爭鬥見怪不怪,這會兒卻是自己的侄子,頓時亂了陣腳,“那個什麼影兄,你我又不知道他現在在哪,真是急煞我們。”

    “你們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讓南安畫出天下至美。”蔚霞笑着安慰道,眼中瞬時閃過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神色。

    天氣並不好。

    顧府後院設了錦榻茶几,聖上一行在樹蔭下看那翰墨軒的珍藏,不時嘖嘖點頭。

    內廂裏。蔚霞替南安整理好衣衫,又遞來一支竹青色的雪毫:“送給你的,好好畫。”那筆端所用毫毛雪白純淨,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製成,但似雲翳一片,緊緊裹挾,煞是好看。

    “好!”

    先是一抹殷紅映入眼簾。

    緊接着是五彩,好似那雲霞升出水面,一片金燦燦的陽光傾斜。這是南安心中的景色,他想起來,這十多年來,他常在若水邊對着那天上的雲霞描摹。雲霞有五彩,變幻莫測,最是考驗一個畫師的本事,他緊緊抓住那支筆,不知爲什麼,那畫筆竟不似在自己手中,一筆一劃地自行逶迤而去,汗懸在臉上,卻始終沒有落下來。他閉上眼,不經意間彷彿見到一個女子着了紅衫向他走來,輕輕含笑,卻不說話,最後彷彿下定決心般轉頭離開,她的身上,始終帶着五彩雲霞。

    那筆在手中卻顫抖得厲害,不知道是因爲手在抖還是那支筆自己在抖,正在此時,那本陰霾的天空陡然被五彩雲霞灌滿,霎時間金光四現,南安忽然感覺心口一熱,一口鮮血就噴灑出來,落在了紙上,是一片片殷紅的,雲霞。

    再沒有任何的知覺。

    “快!救人!”景運帝看着南安暈倒,不知道竟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更沒想到的是不知道何時衝出來一幫黑衣人,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啊?”究竟生了怎樣的變故,衆人都驚訝不已,皇上的貼身侍衛趕緊拔刀。

    “哈哈!果真是丹青高手,哪怕中了我的軟石散竟也能畫成一幅雲霞圖,武林高手中了這毒也是不能提刀拿劍的,顧南安倒是好身手。”來人搖着手中的扇子,閒閒地坐在一角,“皇上也是鎮靜,也難怪,當年剿滅端王一家,皇上可是一個眉頭都沒皺。”

    “豫兒?”果不其然,那語氣也只有這豫王纔有,“是你設計下這一切?”

    “不錯,當年你殺我端王府三百餘人,卻獨留下我,收我爲義子,還給我一個豫王的銜頭,外人只說皇恩浩蕩,卻怎能體會我十多年來的痛楚?在宮中我不能得手,卻知道你肯定能爲你的寶貝女兒出宮來爲那小子主持公道,所以我安排下這一出,就是爲了取你項上人頭!”

    “動手!”話音落下很久,也沒見刀光劍影,衆黑衣人雖嚴正以待,卻似被點穴般不動聲色。

    “你們倒是給我動手啊,一個活口也不要留!”豫王頓時亂了陣腳,不知道如何行事。

    “給我把這亂臣賊子綁了,押下去!”卻見黑衣人中衝出一個錦衣打扮的女子,正是景萱公主無疑。

    話音剛落,朝黑衣人揮了揮手,黑衣人便依令行事:“你千算萬算,有沒有算到,其實父皇早就知道你的詭計,你在顧府安插的人早就被我矯健營的侍衛解決了!”她笑。

    豫王料不到萬密一疏,臨到成功卻橫生了枝節,一把扇子跌落在地,便再難拾起。

    拾壹

    御醫低語了幾句,說顧公子已無大礙,景運帝笑着屏退了旁人:“顧兄,別來無恙。”

    “請皇上恕罪,草民當年並不知道……”

    “誒,無礙,無礙”他款款走下來,攜起顧父的手,“誰知道當年的南景三皇子就是影呢?豫兒那小子又哪裏知道其實南安的病是我治好的?你倒是瞧瞧這幅畫。”——一叢牡丹,粉蝶縈繞,正是南安當日所作。

    “朕當年微服出遊,第一眼就覺得南安親切,所以用了宮中的奇方爲他醫治,又替他改了名字,‘南安’就是希望南景安定,難能可貴萱兒又喜歡他,這是命數……南景奇葩不少,可是朕最在意的只有這一朵。”

    “恕草民不能代安兒答應,爲人父不求他富貴,只求他能與心上人度過終生……不瞞皇上,安兒早就有情投意合之人……”

    “哦?是哪家姑娘?”

    “玲瓏閣,燕蔚霞”

    然而派人去找,玲瓏閣已人去樓空。

    景萱公主下嫁丹青賢少顧南安的消息傳遍了南景上下,景城更是敲鑼打鼓了數日,以示慶賀。若水邊少有的熱鬧,連魚兒都被驚得四下亂躥。

    霞錦,雲帛,從女子手裏一絲一縷地織出來,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金絲篾籮中,眼睛熬花了,那織錦卻是形端針密,連旁邊一同織錦的姐妹看了,也讚不絕口——“只是姐姐,今夜值夜,爲何你織霞錦與雲帛呢?按照慣例,不是應該放黑幕的嗎?”

    是啊,黑夜應該織黑色的幕布,再在上面按照星宿圖綴上鑽石或瑪瑙,而上好的霞錦與雲帛,應該是晴好的白日才用得上的。自己在若水與天庭交接處的放翳殿織了數百年的雲霞天幕,從沒有一次出現過差錯,然而這次卻不知怎的,就只記得織這些金貴玩意。

    她摸着那些織錦,深深把臉貼在那兒,她想起十年前貪玩,不過是在若水邊隨意玩耍,卻遇上他,那時他還小,卻把雲霞畫得出神入化,她不知道,原來自己的織錦在人間竟是這般美麗,從此便對這個人間男子青眼有加。

    她是小神,擁有法力,卻也知神人殊途,她雖貪戀人間情愛,也怕上天的責罰落到他的頭上,一時間搖擺不定,卻在他承諾會照顧她終生的時候遇上了上天的警示——而後她又深知南安中毒已深,若畫不出畫定在劫難逃,所以便以一腔法力積在那枝雪毫筆裏,助他渡過難關。只是她千算萬算,耗盡神人之力也難料這一切不過是景運帝“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上天悲憫,憐她惜她,未把她的情思斬斷,倒反而讓她時刻想起他,念念不忘。

    她擡頭透過若水望那蒼天,那具有法力的若水穿透她遮面的紅紗,顯露她此時的容顏——人間的他,功成名就,前程無量,卻不知她爲了他,耗盡數百年的法力,換來青絲成雪,面容俱毀。

    她苦笑了笑,越發賣力地去織就那些霞錦雲帛,今夜是南安大婚吉日啊,就讓這漫天的似錦雲霞鋪滿夜空,當作自己對他的新婚賀禮吧。

    有人說,那晚夜色似錦,就像雲霞燃燒了煢煢碧空,連冰月星辰,都黯然失色……

    (本章完)



    上一頁 ←    → 下一頁

    修真聊天群他與愛同罪明日之劫逆天神醫妃:鬼王,纏上全職抽獎系統
    一劍斬破九重天最強升級系統狙擊天才上門兵王盛寵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