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飛聽着初是一愣，想來既然確認了關係，男人就得負責任，於是回了句：“那過完年，我們結婚！”

回話，讓管欣怡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顧慮，於是把手一鬆，自顧自出去了：“算了，我隨口說說的，你別當真……”

感覺必不是空穴來風，高飛洗着衣服，就衝外頭喊：“唉？我是認真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總不能一輩子這樣單着吧？”

忙活了兩圈，高飛剛閒下來，才發現管欣怡呆呆看着顯示屏，卻現出心不在焉的樣子。

沒久，愁眉苦臉上吐了口濃濃的煙霧：“按我老家的規矩，一萬彩禮錢，擺過喜酒，就算結婚了。”

那幾句推託的話，觸了觸高飛的心，也扯了扯他的嘴角：“你不是擺過一次了？”

“當時是擺過了！”管欣怡現出的這份淡然，似乎是希望高飛知難而退：“我給你說過的，我們領不了證，也不會有孩子……我不勉強你。”

“給我點時間，撰夠錢，我們就結婚！”高飛提凳子，剛在管欣怡身後坐下，就聽她問：“你真想好了？”

“男人頂天立地，說話算話！”幾句並不纏綿的情話，軟了女人的心。片刻之後，管欣怡的嘴角提了提：“我困了……”

這，是他倆之間的暗號。窗外雨，嘀嗒作響那會兒，屋裏黑燈囈囈。耕耘樹藝中，相處的甜，在夢鄉都擱淺了。

高飛和管欣怡的蜜月期，在備婚的洪流中轉眼飛逝。年關快到那會兒，營銷中心召開了例行的月度會議。

會上，除了總監和主管，過半是生面孔。高飛細細看了，和他同批的新人，已剩寥寥無幾。

作爲近期的焦點，鶴立於羣的勾俊風受到讚譽，被認爲理所當然。前不久，高飛因爲抓賊，上了大吉集團官網，卻讓人有些意外。

得了遊林幾句表揚話的他，似乎比在座那幾十號人，要洋氣得多。自此，高飛也得了個並不太文雅的稱號——龍門金牌打手，寓意你再牛比，也只是獨龍標兵勾俊風的跟班。

四起的閒言外，高飛關注的，卻是漸冷的天氣。客戶少了，必定影響收入。錢賺少了，婚期就得往後挪。

當時，像高飛這樣的廉價勞動力，只有三天年假。那份薪資，明顯遏制不住農民工藉機請假的念頭。

月度大會結束沒久，一線營銷人已經陸續開始請假。在勾俊風團隊，最先落跑的，當然是周成。緊接着，江希蓉也憋不住了。

幸來，現在是淡季，損失並不嚴重。看着眼前日漸稀疏的人流，高飛終於壯着膽子問了句：“勾老師，我想請三天假，是不是得回銀行填個單子？”

“過年不需要，我知道就行！”勾俊風是老銷售，淡季仍顯從容，高飛卻擔心師傅一個人應付不來：“那這裏怎麼辦？”

“大過年，蹲在這沒什麼用！我去掃掃樓，隨便收幾張單應付一下部門就行！”擺攤不是勾俊風的強項，與其傻不垃圾地在街上吹風，還真不如回家睡大覺。

得知師傅早有盤算，高飛難得放下心頭大石，嘴上當然得賣一下乖：“那辛苦勾老師了，過完年我一定更加努力！”

“三月是旺季，趁現在人流少，你們趕緊休整！”在勾俊風的唸叨中，高飛結束了這一年的工作。

農民工回鄉以前，少不了辦年貨、買車票。幸來，高飛辦了張大吉信用卡，在周成的點撥下，兄弟倆沒像勾俊風那樣動不動跑去提現，而是吃喝都在灣灣連鎖刷卡，因此省了些現金。

他們工資雖不高，但週轉靈活，年關湊合着還能過。手頭算寬裕的高飛，特地爲管欣怡爲買了張臥鋪黃牛票。把她送上車那會兒，還塞了她一千塊錢路費。

高飛行李不多，簡單辦了年貨，買了幾本高考資料，隨即踏上了回鄉的列車。這半路上，他卻把座位讓給了一位老人。

站了不知道多少個小時，高實在熬不住了，就在八號餐車車廂來份炒米，一粒一粒地往嘴裏送，完了直接在吸菸區墊着報紙湊合坐。下車後，高飛又換乘了兩趟，好不容易纔回到老家。

山裏鄉那幾年，春節算熱鬧。不少年輕人和高飛一樣，在大城市還沒站穩腳跟，回鄉過年是常態。

眼下，這雖然窮鄉僻壤，但也自給自足。土雞土鴨自家養，生猛活魚河裏抓，偶爾獵些野味，再燒點掛屋樑的臘肉，比高飛往常吃的快餐盒飯，要豐盛得多。

各家寫兩聯揮春，剪幾片窗花，貼個把紅福，再放串響鞭炮，那叫真喜慶。團圓日，大夥串串門、打打牌、嘮嘮嗑，簡直不亦樂乎，巴不得一年三百六五天都這麼弄。

高飛卻不太愛湊熱鬧，新年大清早分別向賀家夫婦、三位總監和勾老師發過賀歲短信，剛把自家門前的雪掃開，就迎來了客人。

“飛哥哥，新年好！”這聲久違而親暱的招呼，來自高飛青梅竹馬的兒時玩伴，舒秀婷。

舒秀婷和高飛這段姻緣，得從十幾年前說起。高飛貴人事多忘，雖然記不準，確切年份，但是眼前這女孩，着實讓他難忘。

那年大雪夜，村長從人販子手裏救了個女娃。聽說女娃當時高燒不退，已經奄奄一息，身爲村醫的高飛母親守莉莉，連夜就過去。高飛，則幫忙提藥箱，湊合着當個跑腿。

與高飛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舒秀婷還很小。或許確有緣分，高飛在邊上淨做幾下花臉，哭鬧得正厲害的女娃就被逗笑了。因爲這事，倆家人都認爲，高飛和舒秀婷，理所當然是一對。

話說這舒秀婷，早命有些坎坷。當時通訊並不發達，她不巧又落在了山裏鄉，尋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幸來，心善的村長夫婦主動收留的她。

最初，舒村長爲她取名爲婷，寓意厄運散盡，剩餘美好。恰巧舒媳婦奕潔是山村教師，識幾個字，在舒婷中間又加了個秀，希望孩子能沾點山裏鄉的秀氣。這，纔有了舒秀婷現在的名字。

雙知青的舒家，在山裏鄉可遇不可求，只惜好景不長。舒秀婷的養父舒村長，在一次山體滑坡中結束了政治生涯。

舒秀婷的養母奕潔，收入並不高，獨力支撐着實不易。幸來鄰里關係好，在大夥的關照下，小女孩終於平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