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在飛機上睡熟了，直到下了飛機，才收到一條信息，居然不是龍志文的，而是打不通自己電話才發信息的父親。信息很短，像電報一樣：“家有急事，速歸。”
會有什麼事？知曉想了一想，如果不是真正的急事，父親不會如此着急，但是既然是他的發信息，那有事的人無非就是三個，第一個是媽媽，她曾經生病住院，有可能，第二個是姐姐明珠，但是明珠現在工作穩定，生活還算可以，應該也不是，難道會是曉兒有事？想到這，不由得嚇了一跳。
希望不是曉兒的事，也希望不是母親的事，總之希望老天保佑。立刻打電話回去，接電話的是父親：“知曉，快點回來，電話裏說不清。”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是誰？”知曉忍不住地問。
“曉兒。她……”父親擅長欲言又止。
“曉兒怎麼了？”知曉大驚。
“你趕快回來好不好，我和你媽拿不定主意。”父親哀求。
知曉突然覺得一陣反胃，一天一夜沒進食，居然不覺得餓，胃裏被不名的物體裝得滿滿的，心也不停地往下墜着。
“曉兒曉兒，姐姐對不起你，沒有好好照顧過你。”知曉在心裏說。
接近家門口，越是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知曉感覺到心快要跳出來了。
父親打開門，知曉尖叫：“曉兒呢？”
父親說：“你要鎮靜！”
“她在哪裏？她在哪裏？”知曉大叫，不顧疲憊，衝進屋子裏，每個房間都去搜尋。
明珠也跑出來，抓住知曉的手，“你急躁什麼？急躁有用嗎？可以起死回生嗎？叫你回來想辦法，不是叫你回來撒野！”
“明珠！”父親叫住她。
母親從衛生間裏出來，剛洗過臉，臉已經浮腫，眼睛也有哭過的痕跡。
唯獨不見曉兒，是生是死，究竟怎樣，他們把妹妹弄到了哪裏？
都不說話，知道真相的三個人也都在沉默。
“曉兒她
生病了，最多還能活一個月。”父親眼角落淚。
“什麼病？我怎麼不知道她有病。”知曉雙腿發軟。
“之前我們也不知道，前幾天突然發高燒，做了全面的檢查，才知道她患了骨癌，已經晚期，醫生說這種病幾乎不能治，而曉兒突發到惡化的速度也非常快。”母親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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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哪裏？”知曉聲音顫抖。
“在醫院，我們下午一起去接她回家。”明珠說。
“不，你們沒有照顧好她，我要接她去我那裏。”
“知曉，你是不是在怪我們沒有照顧好曉兒。”母親激動地說。
知曉絕望地哭泣。
明珠說：“我們先去醫院吧。”
明珠開車，知曉在後座上已經心痛得要死去。曉兒都已經懂事，她知道自己與知曉是親姐妹，非常親，她已經長高，三歲不到的孩子長得比四歲的還要高，但是眉目間卻有母親的神韻。兩姐妹是像的。
“孩子，別難過了，看見了曉兒，你得笑啊！”媽媽摟着知曉不停顫抖的身體說。
“媽，我好後悔這幾年沒有親自照顧她，我以爲她會很快長大，我從未曾想過會有這一天，一生病就要離開我們，媽，這是不是誤診，醫生每天接診那麼多人，會不會是弄錯了。”知曉伏在媽的臂彎裏，欲哭無淚。
媽媽立刻嗚咽起來，這幾天，眼淚幾乎掉光了，誰願意白髮送黑髮，倘若可以一命換一命，她也會毫不猶豫。
“小朱呢？他在不在家，要不要來看看妹妹？”父親問道。
“他出差了，可能得晚幾天回來。回來之前我不想告訴他，怕他回不來卻心不安。”
一起來到醫生辦公室找到主治醫生。
醫生說這種病不是花錢能解決的，定期輸血可以延長生命，但是活着也非常痛苦，任何手術和藥物都對她不再有效果，只能靠她自己的毅力，活一天算一天。
醫生已經下了死亡通告。
剛剛輸完血的曉兒氣色稍微好些了，她全
身都已經浮腫，頭上戴着毛線織成的大帽子，知曉幾乎不認得她。
她卻歡喜地叫着：“姐姐，姐姐。”
知曉緩緩走過來，靠着曉兒，摟着她小小的肩膀，臉頰貼近她，輕輕地親了她一口，眼淚便掉下來了，曉兒伸出小手替她擦淚，也不說話，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掉淚，曉兒很聰明，她大概知道自己已經生了很重的病。
“姐姐不哭，我不痛！”曉兒乾枯得沒有血色的嘴脣裏擠出這幾個字。
知曉覺得心都要碎了。
“我只有你一個妹妹！”知曉哽咽着，說不下去。
“姐姐，我乖，我聽話，我打針吃藥都不哭。”曉兒勇敢地說。
“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寶貝！”知曉被曉兒的懂事感動得一塌糊塗。
“曉兒，我們回家了好不好？回家去休息，兩個姐姐都在家裏陪你。”爸爸走過來，溫柔地對着曉兒說。
曉兒點點頭。
知曉便俯身抱起曉兒，輕輕地攬入懷中，媽媽拿來一條毛毯蓋在曉兒身上細細地包裹好，這一刻，曉兒彷彿又像是回到嬰兒時期一般，被小棉被包裹着，大人抱着，輕輕地搖着。
醫院的走廊上，人來人往，個個非痛即病，面露難色，知曉一行人，走得緩慢，走得小心，生怕什麼聲響或是撞擊會驚擾到眯眼休息的可愛的曉兒。
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要如此對待一個沒有雙親的幼兒，她不曾在這世上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的父母也沒有十惡不赦到這麼地步。難道，這是在報復自己嗎？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呢？知曉真是舉步維艱。
“曉兒，我們一起回家了哦，姐姐抱着你回家了。”媽媽不停地在旁邊輕輕地提醒着半醒半夢的曉兒，彷彿是在叫一個迷路的孩子回家，不想她停留在這裏，找不到回家的路。
明珠扶着老父親，在後面慢慢走着，一家五口，心情都異常沉重。
與其這樣告別，不如當初沒有生她，大家都沒有養她，沒有好好地愛過她。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