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龍志文在這天突然很不安，這天是和某人認識的第四年週年紀念日，那個某人，已經畢業了，還好嗎？

知曉已經平淡地生活了許久，日子過得平靜如水。

直到這天安靜的清晨，朱子彬被知曉的手機吵醒，而知曉還全然不知地在夢裏，朱子彬將她推醒，叫她趕緊起牀去醫院。

“你爸爸打電話過來，我們得馬上去醫院。”知曉第一次見識朱子彬穿衣服的神速，只消兩下功夫，他便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好現金和卡，知曉也趕緊跳下牀，往身上套了條素色連衣裙。

“怎麼回事？爸爸生病了？”知曉問。

“不，是你媽媽，”朱子彬頓了一下，說，“她下午要做手術。爸爸通知我們儘快趕到。”

“好，快點，我們快點。”知曉急得要命。

小兩口趕過來的時候，明珠已經到了，與爸爸站在病房門口，早已哭紅了雙眼。

“爸爸，媽媽怎麼了？”知曉撲過來，爸爸急忙扶住她。

“醫生確診爲宮頸癌，下午爲她進行手術，我叫你們大家都爲來，爲她打氣，讓她堅強地度過。”白父對朱子彬和知曉說。

“我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她突然生病？”朱子彬問。

“我也不想讓你們知道，原以爲住兩天院就可以回去了，不想讓你們擔心。這次你媽媽突然很想你們來陪伴她，她怕，她怕再也看不見你們……”爸爸一夜白頭，神情疲憊，聲音也哽咽起來。

“怎麼可能呢？媽媽向來身體極好。”知曉做夢也想不到堅強如母親，也會病倒。

“她早在十年前就患病了，那時候你們小，爲了省錢做保守治療，現在年紀大了，卻又擔心會在手術檯上醒不來。”這話如同晴天霹靂，知曉和明珠同時大哭。

知曉推開病房的門。

病牀上躺着最愛自己的媽媽，病痛迅速令她整個人都瘦得只剩張皺巴巴的皮，與昔日健康飽滿面色紅潤的那個中年婦女相比，簡直是變了一個人，彷彿直接從

四十五跳到六十五。簡直不成人形。知曉哭，從未有過的害怕令她的聲音也充滿了不安，她此刻像個需要母愛的小獸。媽媽突然看見了知曉，眼睛突然發出光來，嘴角也微微地動了動。

知曉留意到牀邊居然坐着姑媽。

“媽媽！”知曉撲過來，趴到媽媽的身體上，緊緊地摟着她。

“寶貝，你來了。”媽媽輕輕地撫摸着她的頭髮，姑媽的眼圈也再次泛紅，她大概被這感人的一幕感染了。在一旁緊緊地拉着知曉的手，知曉並不理她，她知道媽媽不喜歡她，全家都不喜歡她，此刻她無暇去顧及姑媽。

姑媽的手一直抓着知曉，抓得很緊，那手很有力，聲音卻籟籟地顫抖着，“知曉！知曉！”她輕輕地叫着知曉的名字。

“姑媽！”知曉也回頭迴應了一聲，看了她一眼。卻立刻嚇了一跳，發現多年不見的姑媽，長得居然和自己有八分相像。難怪小時候別人都說自己長得不像爹不像媽，原來自己長得像姑媽。

“嫂子！”姑媽又叫了聲躺着人，那個慈愛的母親立刻眼淚便流下來了。

“小雪！”語重心長地叫了小姑子一聲，卻似有千言萬語。

“遠的親戚我就不叫了，鳳華，你有事情要宣佈吧！”知曉父親走了進來，像是完成了任務的將士，等着長官發號施令。

“能不能，等我手術做完了之後再說。我想，我可以堅持，行嗎？”白母蒼老的面容掛着淚痕，她的眼神帶着哀求，卻落在小姑子的臉上。

白父神情凝重地點頭，知曉的姑媽也咬牙點點頭。

朱子彬作爲現場唯一冷靜的人，辦理好了所有的手續，在一堆哭喪着臉的人中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下午，醫護人員將白母推進手術室。姑媽還拉着白父到一旁去說了一會話，兩人壓低着聲音，還不時地往這邊看。

知曉感覺到這個家是不是有些什麼祕密即將揭曉。

朱子彬全程拉着知曉的手，知曉便靠在朱子彬的胸口上一動不動。

手術很順利的結束了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父親讓大家暫時都回去。

走到樓下，知曉突然發現自己的鑰匙不見了，要上樓來找。

走到病房外，還沒推門，卻聽見裏面兩個人爭吵的聲音。

“小妹，你能不能講講道理，你嫂子才做完手術，需要靜養。”父親耐心地說。

“哥，我已經等了二十年了，萬一她說走就走，也不把事情說清楚，那我怎麼辦？”姑媽的急迫的聲音。

“你說話也不能太刻薄，醫生說她手術很成功。”父親責怪她。

“那她如果恢復，是不是就意味着不再把事情說出來。”

“這些年她爲你付出了這麼多，你要學會感恩！”父親苦口婆心。

“哥，我忍受了二十年的煎熬，她雖然生病，可是我都羨慕她。我一個人的日子實在是過夠了，我多羨慕她。”姑媽哭了，哭聲絕望。

“我理解，我怎麼不理解。要不是你當年不懂事，你會受這麼多苦嗎？”父親拍她的肩膀。

“哥哥，我要知曉，我想她呀！”姑媽近乎崩潰。

知曉大驚！

“我們會告訴她的，你要給你嫂子一點時間，她捨不得。”

“可是知曉是我生的，你們不能完全霸佔了她，你們答應我在她大學畢業思想成熟有足夠的心理承受力的時候告訴她，現在你們卻反悔了。”姑媽尖叫。

接着是知曉尖叫，驚慌地跑開了。

“知曉！”父親打開門，望着她的背影叫了一聲。

“知曉！”然後是姑媽擔心地叫聲，如同慈母。

知曉慌不擇路，差點摔倒從樓梯上滾下來。

這一天，知曉經歷了太多，先是擔心母親離開，然後發現自己驚人的身世，太可怕，真是太可怕了。最愛自己的父母，居然不是親生的，騙了自己二十幾年。可是這世上哪有親身的父母能比得上他們呢！

真希望這是一場惡夢！

病房裏的兩兄妹便不再吵了，安靜地守着那個還沒醒來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