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

    楊龍發出凶狗一般的吼叫聲。

    我抖了一抖，從唐蒙的背後去看楊龍，他的嘴裡流出了暗紅色的液體，整個身子跟被車子壓扁了一樣，雖然是站著的，卻是血糊糊的一片。就在我看他的這一瞬間，他猛地向我沖了過來，與我臉貼著臉，一股血腥味鑽進了我的鼻腔裡，胃裡不禁一陣痙攣。

    唐蒙斷喝一聲：“在我面前還敢作亂，滾！”

    說完，變戲法似的拿了個羅盤出來，然後把中指咬破，滴了滴血在羅盤上面。

    （我在這裡插了話，我說唐這這套做法，不太像是走陰師，走陰師一般不用羅盤，用羅盤的大多數是道門子弟。）

    小幽接著說：唐蒙把羅盤滴了血之後，那楊龍突然不動了，暴出來的眼球漸漸回到了眼眶裡，身上也沒有流黑紅的液體了，而是恢復了他原本的面目。只不過他的目光仍然很兇狠，死死地盯著我。

    我下意識地捏緊了唐蒙的衣角：“楊龍，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什麼要害我？”

    楊龍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消失不見了。

    我動了動：“唐蒙，他離開了麼？”

    “只是暫時。”唐蒙收了羅盤，“若要將他送走，還需完成他的餘願。”

    “哦……”我點點頭，“對了唐蒙，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讓你走麼？你殺了人，小叔不會放過你的，你快走啊……”

    唐蒙愣了愣，微不可聞地笑了笑：“你包庇罪犯，不怕？”

    “怕啊，可是你是為了我才殺的人嘛，我總歸是要先保你才行啊。”

    “楊龍並非我殺。”

    “什麼？”我正要詢問，小叔的電話來了，我跟唐蒙打了個招呼，接了小叔的電話，在電話裡，小叔告訴我，楊龍找到了，不過楊龍已經死了三天了，小叔問我昨天怎麼會遇到楊龍呢？是不是看錯了？我心說如果楊龍已經死了三天，那麼我昨天遇到的就已經是楊龍的魂魄了？可是我不能這麼跟小叔講，畢竟小叔是局裡的人，於是我胡亂說了幾句搪塞過去，掛了電話，看向唐蒙，小腿開始發抖，一陣高過一陣兒。

    這樣說來，唐蒙昨天收拾的是楊龍的魂魄了！

    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等等！

    我的靴子呢？左看右看，沒有了！

    我問唐蒙我的鞋呢？唐蒙說在楊龍的身上，只有楊龍真正的放下，我才能把我的鞋拿回來。

    現在，我們並不知道楊龍是怎麼死的，但是照唐蒙的意思，楊龍的魂魄要離開的話，我們必須要完成他最後的餘願。而楊龍的餘願，就是讓我當他的女朋友！

    我把唐蒙請回家，跟爸媽解釋了很久，他們才相信唐蒙是走陰師，而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在這裡又打斷了小幽的話，我說這唐蒙好像是道長，不是走陰師，小幽問我為什麼這麼判斷，我說走陰師走陰是人的魂魄離開身體，然後到外面去查一些事情，可以去陰司黃泉，也可以是去觀看未來或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這個走陰的事，單靠人是不行的，外婆走陰的時候，是靠家裡的神明來指引。我們家裡有一個壇口的神明，通俗來講，按照分工不同，來分列，神明是沒有地位高低之分的。

    小幽指著師父問：“那他是走陰師麼？”

    我看了師父半天，一時還真不知道師父屬於哪一類，不過，為了在小幽面前豎立外婆走陰師的牌子，我正經地回答她：“小幽，他是我師父，正派對走陰師，非常厲害。”

    小幽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唐蒙也很厲害。”然後又說，“那天，我爸媽和我坐在客廳裡，唐蒙弄了個紙人，紙人上面寫了我的名字，她用這個紙人代表了我下去做楊龍的女朋友了。”

    我說：“哦，這個跟我們走陰派做的倒是差不多啊。”

    小幽鄭重點頭：“那天晚上唐蒙帶著我，找了個十字路口，把紙人給燒了，我爸媽覺得他治好了我，要給他錢，他都不要，就這麼走了。”

    “那既然你已經好了，為什麼還要來找外婆呢？”

    小幽說：“我一開始也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可是夜裡十一點多，我還是經歷了跟第一天晚上同樣的事情，那楊龍還是來找我了，他說他不要那個紙人，只要我。我爸媽守著我一晚上沒睡覺，可是我們又不知道唐蒙去了哪裡，他的電話我們也沒有，只能給外婆打電話了。”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那個……我不是說外婆能力不行，我也不是說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們的……那個……”

    我笑了笑：“沒關係的，這種小事外婆不會計較了。那外婆是不是當時就跟你在電話裡，約了今天見面呢？”

    小幽說：“那時候還沒有呢，我媽正跟你外婆通電話呢，唐蒙卻自個兒回來了。他說他回家的路上想了想，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那個紙人頂替不了我，因為我是七月十五子時出生的女生，八字極重，可是靈火極低，是遊魂怨鬼最後的住所。說白了，就是楊龍原本只是想我同他一塊兒死，可是現在他不知道聽了誰的話，覺得可以上我的身，重新活過來。”

    我心說這個楊龍還知道得挺多的，難不成還有人教他不成？

    小幽說，那天唐蒙讓她自己呆在房間裡睡覺，不管誰叫她，都不要答應，而唐蒙則守在她的門外，守了整整一晚上。我問她，那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呢？小幽說她哪裡睡得著啊，捏著手機躲在被窩裡發抖。前半夜還好，沒什麼事，都是她自己嚇自己，可是到了後半夜，她清晰地聽到楊龍在喊她的名字：“小幽，唐小幽，唐小幽……”喊聲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總也辯不清到底是哪個方位。

    她嚇得半死，把頭蒙在被窩裡，大氣也不敢出。

    就這樣過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她還在發抖呢，被子被人掀開，一個血淋淋的人站在她的床邊。她嚇傻了，大聲尖叫，她媽跑過來拍了一下她腦袋上，把她拍清醒了，仔細一看，這個血淋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唐蒙。

    我來了點興致，我問唐蒙怎麼血淋淋的呢？

    小幽說，那不是唐蒙的血，是雞血，她也不知道唐蒙是怎麼弄成這個樣子的，總之就聽到她媽跟她講了一部驚天大片，說唐蒙昨晚怎麼怎麼樣英勇，把楊龍的魂魄打得落花流水。

    之後，小幽說她媽媽的電話就響了，是外婆打去的。

    外婆說纏著小幽的那個魂魄是不要緊了，可是小幽怕是得罪了神靈，所以才遭了這麼一趟罪。

    神靈是人修煉所成，他們帶著高於人的能力以及人所具備的一切思想，有好神靈，也有壞神靈，所以，走陰人壇口的神明也像是一個小型的公司一樣，雖然沒有上下級之分，可是也有明爭暗鬥的心思。

    而走陰人，則是作為神靈和人類一個溝通的媒介。

    我問小幽，我外婆是怎麼跟你說的，你仔細講一下。

    小幽說她也不知道，反正外婆就是告訴她，她沖犯了神靈。後來她也問過唐蒙，唐蒙只是冷冷地看著她，說外婆說得對，她是衝撞了神靈。

    我突然想起來，小幽說第一次跟外婆通電話的時候，說起那什麼左邊的東西，那麼衝撞神靈的東西肯定與之有關了。

    左邊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白荀突然開了口：“這位漂亮的小姐姐，你被楊龍搶去的鞋子帶來了麼？”

    小幽一愣，從包裡拿出一隻雪地靴：“嗯，帶來了，唐蒙給我找回來的，他讓我帶來。”

    我心說這都四月天了，姑娘你怎麼還穿雪地靴呢，我接過靴子不小心碰到了小幽的手，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很不像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我伸手進靴子裡摸了摸，摸出來一個紅色的布符。

    我心裡一抖，心說還真是這麼回事啊！這不僅僅衝撞了神靈，還侮辱了走陰師！

    難怪那個唐蒙會讓小幽來找外婆，還特意把靴帶來。

    我問小幽，這符是怎麼回事？

    小幽愣了一下，說突然想起來了，她還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嘛，她媽媽就向別人求了一道平安符保她平安，媽媽給符文時，她怕弄丟，當時又沒有口袋，於是就放進了雪地靴裡。原本是想回頭就拿出來的，沒想到給忘了。

    這下我完全明白了。

    外婆為什麼會讓小幽來，唐蒙為什麼會讓小幽來，那是因為把符文踩在了腳底下！

    其實這符文從靴子裡拿出來之後，再寫一道符文，點三柱香，把符文燒掉，再敬禮稟告一下，小幽就沒什麼事了。可是，我做完那些事之後，還讓小幽在香房跪了一個小時，小小懲戒了一下她，也算是給外婆出口氣。

    外婆平常贈給別人符文，那都是親手制出來的，製作的方式非常複雜，可是得到符文的人因為沒有出一分錢，而變得非常不珍惜這道紅符。

    你可以不信鬼神，但不可以不尊重鬼神。

    一個小時後，我和師父開車，把小幽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