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從坡上丟了下去，砰的一聲，石頭巧巧的落在了泉水裏。從天而降的石頭把那狸子嚇破了膽兒。它丟下羣貓倉皇逃竄，一溜煙的就跑沒了影兒！

狸子跑了，那幾只貓卻還呆在泉邊沒有動靜。老劉頭指着那幾只貓道：“你們瞧瞧，真是一物降一物。平日裏多麼鬼機靈的貓，見了狸子就軟了腳！”

我跟老何對視了一眼。老何酸溜溜道：“師傅，您老好興致，半夜三更不回家。在這裏看狸子吃貓呢，害的我跟師兄擔心你出啥事兒，好一番找！”

聽了老何的話，老劉頭非但沒有愧疚之意，反而哼哼道：“誰讓你倆來的？方纔你們要不喊那一嗓子，我今兒說不定能撞個大機緣。”

“啥機緣？”我跟老何異口同聲的問道。

老劉頭沒急着回答我們，他起身，把手伸進褲兜裏摸索了一番，摸出一快黑黝黝的小東西遞給了我道：“常生，你把這個吃了。”

我接過那拇指肚大小，表面凹~凸不平的團狀物體，仔細的瞅，這啥玩意啊？觸手冰涼，不亞於一塊冰疙瘩，手電光下，它泛着油油的烏光，像是一塊炭塊兒。

“爺，這玩意烏漆墨黑的能吃嗎？”我狐疑的問道。

老劉頭給我解釋道：“這是對口石，吃了能平衡你身上的陰陽二氣，這可是極其難得的好東西，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着的，你快吃吧！”

老劉頭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之前大壯跟他說的石頭，就叫對口石，只是這名字挺生，不好記，所以我沒記住。不過一聽老劉頭說此物能平衡陰陽二氣，我也沒多想，說了聲‘謝謝爺’，就把它塞進嘴裏嚼爛吃了！

這東西名字裏雖然帶個石字，可實際上一點都不硬，嚼起來很有勁道，像是在嚼一塊風乾的肉。

“師兄，啥味兒的？”老何見我吧唧嘴，伸着脖子，眼巴巴的瞅着我問道！

“味道有一絲絲甜，還帶一點兒粗茶的香，挺好吃。”我知道老何肯定是饞了，上次老劉頭吃那芝人的時候，他愣是厚着臉皮過去討着吃，於是我有意饞他，實際這對口石有一股子茶香不假，味道卻是帶一點兒苦頭，嚥到肚子裏後一陣發涼。

聽我說完後，老何沒有如我所想般眼饞，倒是一幅幸災樂禍的樣子，笑看着老劉頭問道：“師傅，這對口石是您老打墳中挖出來的吧！”

老何這話一出口，再想起那些被挖開的墳，我心中咯噔一下，緊張的看向了老劉頭。

老劉頭倒揹着手，嘿嘿笑着點了點頭道：“何川，你腦瓜子就是比你師兄的靈光。這玩意確實是師傅打墳裏挖出來的，別看它的名字叫對口石，可實際它是一種只能在墳中生長的菌類。”

聽完老劉頭的話，我強忍着膈應，小心翼翼問道：“爺，這玩意可是~長在棺材上？”

老劉頭搖頭道：“這東西是打屍體口中長出來的！”

原本我覺得，打墳裏刨出來的東西，吃了雖然有點兒噁心，可若真能調節我體內的陰陽二氣，我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沒想到，老劉頭竟說這對口石是打死人嘴裏摳出來的，這下我忍不住了，彎腰就發出了一聲乾嘔！

老劉頭一看我這幅樣子，眼疾手快一把掰直了我的身子，大掌在我後背順了幾下，道：“你可千萬別吐了，你知道爲了找它，爺廢了多大的勁兒嗎？”

老何也在一邊呵呵笑着安慰我道：“對啊師兄，你可不能浪費東西，要知道，越是生長環境蹊蹺的玩意兒，效果越是奇妙，也越不容易得到！”

老劉頭附和着老何，點頭如搗蒜道：“你師弟說的對，對口石對生長環境的要求苛刻着呢，大壯說了，要長出這麼一株，起碼要具備五條硬性條件，一，棺木必須要百年以上的優質木材，且落葬後棺木因爲各種原因未封好，也就是有縫隙或者破口。二，死者生前必須是常吃山珍芝草等補品，且事後安葬地的風水要好。三，死者必須是個男人。四，死者必須是意外死亡，口鼻中需有血。五，死者必須是死在七十三，或者八十四這兩道坎上。”

“只有符合以上五種條件，才能生出對口石。”

“因爲生前吃山珍之人，死後體內還殘存有參氣，入土埋葬之後參氣凝聚不散，日子一久，棺中屍體口中，便吐出了菌柄來。而它之所以叫對口石，則是因爲它生出後，會一直延伸至棺材的破口處，在那兒結成菌疙瘩。如此人口對着棺口，稱作對口。”

聽老劉頭把對口石說的如此了不得，老何奇怪道：“師傅，這麼難得的東西，效用就只是增強陰氣？”

老劉頭搖頭道：“自然不是，此物加主藥，可治百病！”

我看了眼老何，一時沒明白老劉頭這話的意思。老何顯然也沒聽懂，他茫然問道：“師傅，你能不能說詳細點兒。”

老劉頭想了想道：“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吧，比如你感冒了，需要吃的藥是板藍根加柴胡，連翹，金銀花等等輔藥，可你若有了對口石，輔藥則可全部不用，只要主藥板藍根加對口石，便可藥到病除了。再例如你師兄，他此刻體內陰陽二氣失調，缺少陰氣，可又不會道家心法，不能自行吐納，如此，我用這對口石聚集陰氣給他吃下，便能引陰氣進入他的體內了！”

“這麼神奇？”這回不止老何，連我也瞪起了眼。

老劉頭見我終於不再是一幅噁心的樣子，點頭笑道：“大壯說祝由術中有記載，此物可助主藥的藥效發揮到極致。據說古代，有人以‘起骨頭’爲業，也就是替人遷墳，把埋在地裏多年的人骨收集起來另行安葬。而實際，他們卻是在起骨的過程中，找尋這對口石，以換取錢財。在古代，皇宮，達官貴族乃至大戶人家等，會以極高的價錢收購此物，以備不時之需。”

說完，老劉頭苦哈哈看着我道：“常生，現在你知道這玩意有多稀罕了吧？爺爲了找它，下午就在墳場踩點，對照着墓碑上所刻的生卒年算，算出死於七十三歲，與八十四歲的男性，便坐上記號，如此又挖了半晚上，才找到了這麼一丁點兒，你說爺容易嗎？”說到這裏，他又感慨道，“也幸虧咱們這邊有死前吊命一說，不然這窮鄉僻壤，爺去哪兒給你找生前吃山珍的死人去！”

在我們這兒，家中有將死之人時，都會找算命先生給算一下死的日子對不對，會不會犯克生人，如果今天日子不對，則不能死，不死的辦法就是用蔘湯吊命，蔘湯喂下去後，一般人都能再支撐個一兩天，把那不好的日子熬過去。也幸虧有吊命這麼個風俗，死者腹中殘存了口參氣，我纔有這對口石吃！

我看着老劉頭，不好意思的笑道：“爺~辛苦你了，往後再有這種事你叫上我，你只管踩點，挖墳我來！”

老劉頭點頭道：“成，不過咱們村裏的墳都被我挖光了，而那雮塵珠之陽氣太霸道，一株對口石肯定不夠，這樣，過幾天咱們去其它村子裏挖挖看！”

我跟老劉頭正說着，一旁的老何忽然驚訝的喊道：“師傅，師兄，快~快看！”

我轉身，順着老何手指的方向看去，當我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一陣寒意自我的後脊樑骨爬滿全身……

在我們說話這點功夫，小坡下的山泉邊竟聚集了一大羣貓，我目測了一下，約有一兩百隻，夜色下，羣貓攢動，影影綽綽，那一對對綠瑩瑩的眸子，在夜色的襯托下深邃又神祕！

要說山裏出現十隻八隻的貓不足爲奇，可這麼多的貓聚集在一起，便顯得詭異莫名！

我跟老何不約而同的往老劉頭身邊靠了靠。

老何小聲道：“貓~這玩意好像不是羣居動物吧？這麼些貓聚集在一起可真滲人？不會是要地震了吧？”

我跟老何膽戰心驚的，老劉頭卻喜上眉梢道：“呵，真又來了！”

我跟老何一頭霧水的看着老劉頭，等待着他的下文，老劉頭道：“天剛上黑影那會，我就見不少的貓往山裏跑，剛開始沒在意，可後來貓的數量越來越多，這很反常，事出反常則爲妖，我挖出對口石後便追着一隻貓跟了過來，就見許多的貓都聚集到了這裏。貓是一種很有靈的動物，這麼多聚集在一起，肯定是有啥事兒，我正想着悄沒聲的看看，不想你倆來了，一頓吆喝，我揮手讓你們閉嘴，你們反倒是更來勁了，我跑着想阻止你們，可回來後，貓羣還是受驚散了。而一隻狸子不知道打哪兒鑽了出來！”

老劉頭解釋完，我算明白了，原來他說的稀罕景是這個，這確實是夠稀罕的。我來了興趣，問道“爺！你猜它們聚在這裏要幹啥？”

我這話剛問完，貓羣就行動了起來，它們越過溝渠，翻過小丘，成羣結隊的往山裏跑去。

“爺猜不到它們幹啥，不過肯定的有事兒，走，跟上去看看！”話音未落，老劉頭就追了上去。

我跟老何緊隨其後，如此翻過幾個山頭，山路越來越熟悉，我吃驚道：“爺~這不是去棺材山的路嗎？難道那些貓要去棺材山？”

老劉頭腳步不停，嘴裏唸叨：“棺材山，聚陰地，妖喜陰，陰聚妖，這些貓都是普通的貓啊，它們不懂修煉，去聚陰地幹啥？難道……”

老劉頭話說了一半停了下來，我聽的鬧心，好在棺材山這時也到了……

“師傅，你看它們在幹啥？”老何最胖，碰上事卻比我跟老劉頭跑的都快，這回，跑在最前面的他，猛然剎住腳步，指着前方驚訝的喊道！

我也被眼前的一幕驚的膛目結舌，那麼多的貓，此刻都聚集在棺材山北側那個洞口外，後爪人立而起，前爪併攏，跟人作揖施禮一樣，對着洞口，非常認真的做着一拜一拜的動作！

月色清冷，四下鴉雀無聲，原本那些亂糟糟的貓羣，此刻如同約定好了一般，安靜，虔誠的對着洞口拜。如此詭異的一幕看的我汗毛直豎，我扯了一把老劉頭的衣角，問道：“爺~這~這貓拜洞又是啥說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