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厲仲擎想都不想的回答道。他從來不是個信口開河，說話不經過大腦的人。他若是不想的事，要麼沉默不答，要麼直接回絕。他若是想的事，也同樣沒有任何人能夠左右得了。
“大哥……你們能不能別這樣。能不能一個一個的別這樣……求你了。”
沈良歡脣角的笑容開始抽搐，桌上的手開始輕微的發抖，“你們放過我吧。真的。真的先給我希望，然後再推開我，這樣反反覆覆，周而復始。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是鋼鐵俠，心臟沒有那麼堅硬。”
說着說着，沈良歡從椅子上站起來，意識到她情緒的不對勁，以及被椅子絆了下踉蹌的身體，厲仲擎試圖拉住她，後者卻如避蛇蠍的躲開了！
沈良歡依舊在笑，只是越笑臉色越蒼白，以至於這笑容在臉上越發讓人暗自倒抽一口冷氣！
“我真的很努力的很努力的去追求一份感情，爲什麼就這麼困難呢？我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爲什麼所有的髒水都潑到我身上，所有的人都要針對我、抹黑我、我傷害我呢？你們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做？我主動的時候你們狠狠地，一次次的推開我，我想要放手你們卻窮追不捨，到底是想要讓我怎麼樣呢？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在感情上折磨我呢？”
“阿涼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厲仲擎身體堅硬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生怕她這激動的情緒會因爲他的靠近而做出過激的舉動。
“從小到大，我一直愛的人都是你。”
他暗暗平復下心神，“也許大家都認爲，我學醫是因爲喜歡，因爲想要實現自我價值，可是隻有我一個人從小到大都無比清楚的明白，我學醫只是爲了你。”
沈良歡心頭一怔。
“因爲你從小性格頑皮愛受傷，卻總是表現的像頭小獸一樣，表面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不需要任何人擔心，實則一個人獨自暗舔傷口，從那時起我就在心裏默默發誓，以後一定要學醫，讓你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再也不要受傷。後來你進入娛樂圈，因爲拍戲受的傷也不少，我心裏更加確定自己當初的選擇有多正確。”
他一步步走近她，“也許你不會相信，每次你受傷我既希望你來，又不希望你來。因爲看到你受傷我會心痛，可你不來知道消息我會更擔心！”
在她面前站定，他兩手扶住她的肩，“別人都以爲除了醫學方面的東西和新聞，我從來不關注任何其他，可沒有人知道，你拍過的每部戲我都看，每天每條娛樂圈消息我都看。就是爲了看你拍戲時的情緒好不好，拍戲時有沒有危險的可能受傷的動作場景，也許觀衆看不出，但是透過你的眼睛，我總是可以看出你的悲喜。”
是，別說別人不知道，連沈良歡都意外，看似屢屢推開她，對她冷淡到恨不能乾脆裝不認識她的厲仲擎，竟然會對她如此用心良苦！
“你這麼想知道我的消息，爲什麼以前不打電話給我？爲什麼又要現在告訴我？”
她不知道爲什麼，在她最想要知道一些事的時候，老天爺故意吊着她，折磨她的心，在她疲憊心累的時候，卻又把所有事一股腦的扔到她面前。
“因爲我不能。”
什麼？
“我怕因爲我控制不了自己想要和你在一起的自私，而拖累了你。”
沈良歡皺眉，他說的話爲什麼她完全聽不懂？什麼自私？什麼拖累？
“之前我跟你說過，有一天我會因爲以前對你所有的冷漠給你一個解釋。雖然我知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雖然我並不想讓你聽到後同情我，但是阿涼，我不想我們之間再有任何的阻隔了，我想要原原本本的，把所有事都告訴你。讓你明白我到底對你的心是怎麼樣的。”
……
沈良歡想過幾百種厲仲擎會拒絕她的理由，但她怎麼都沒有想過，當他真的說出來時，她的意外愕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這樣一個優秀驕傲的男人，是怎樣放下自尊講出這難以啓齒的一切的。
厲仲擎告訴她，小的時候他會拒絕她，是因爲知道她從小聰明伶俐又古靈精怪，是塊讀書的好材料，也希望她能夠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而不是成天想東想西的，淨想些天馬行空的事，反正他是打了譜子將來要娶她的，而且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怕她跑掉不成？
可是後來，他在一次意外中受了傷，因爲是次小事故，家人都沒有太過在意，所以並沒有知道他在那次事故中傷到了下ti，雖然不影響正常的生活，但因爲生殖腺組織損傷，精zi質量卻受到了極大的損毀，雖然他當時一直努力治療，精zi卻一直停留在c級狀態，曾被一度被醫生宣佈將來可能無法生育，就算生育也會因爲基因受損而生下不健康的孩子。
那段時間是他最黑暗的時間，國外的治療他基本都查了遍，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辦法。她那麼喜歡孩子，如果這一輩子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就算是他能夠給她所有想要的，卻彌補不了她這一生沒有孩子的遺憾。而他不想讓她有任何的遺憾，他希望她永遠是快樂幸福的。
如果自己的一生已經毀掉了，他不能再毀掉她的人生。更不能自私的拖累她！
所以他對她更冷漠，每每她主動靠近他時，他都會冷淡的推開她！雖然有時她生病或者受傷，他一忍再忍，卻終於無法完全隱藏住一顆擔心牽掛她的心。
沈良歡不住的搖頭，搖着搖着眼淚就順着臉龐落了下來，“你真的好自私，受了這麼重的傷你怎麼能獨自一個人躲起來誰也不告訴？獨自一個人承受這種折磨？你以爲自己推開我就是高尚了？你的冷漠纔是對我最大的折磨。”
她緊緊的咬脣，“那現在呢？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我認識幾個有名的國外醫生，也許你可以再試一試……”
“傻瓜，別哭。”厲仲擎愛憐的替她擦去淚水。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一個人就能做主的，你能替別人開刀，可你能左右別人的人生麼？我要是真的愛一個人，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會在意有沒有孩子的。我是喜歡孩子沒錯，可我喜歡孩子是因爲我愛孩子的爸爸，所以才愛屋及烏的喜歡孩子，如果不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我難道要去喜歡別人的孩子麼？”
沈良歡轉頭擦乾淚光，聲音沙啞卻透着堅定，“我一直都這麼努力，不管是事業上還是感情上，就是因爲我想要過自己的人生，想要爲自己做主。”
她現在終於明白，難怪他曾好幾次問過她，是不是真的這麼喜歡孩子，原來那時他是在一次次的試探他。可惜那會她什麼都不知道，還興致勃勃的在他傷口上撒鹽。如果她真的那麼愛他在乎他，當初怎麼也該注意到他眼底的黯然吧。
“乖.阿涼，我們不難過了好麼？”厲仲擎嘆息的撫摸着她的頭，“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要強的，就算不用這麼努力，就算笨一點，不管你想要過怎樣的人生，我都會在前面爲你遮風擋雨。”
他拉着她走到桌邊坐下。
她情緒難覆，看到桌上那瓶今晚剛打開還沒喝的威士忌，便想都不想的就拿過來倒上一杯。就着那辛辣一口喝下！
她想要過怎樣的人生？她一直都很清醒的知道，可是現在，她卻突然有點懷疑，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聽從自己的內心，到底是對還是錯？
他並不攔她，只是看她因爲喝的太急而不斷咳嗽起來的樣子，默默的遞過一杯水。
嗓子眼的熱浪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燒的她渾身都發熱起來。
喝了第一杯，沈良歡就發現，她現在要命的需要這種讓自己冰冷的全身熱起來的感覺！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縱容她，如果換做以前他一定會像個老古板一樣管她管的嚴嚴實實的。
“我知道，你是真的愛上阿策了。一個人可以口是心非，但是愛一個人時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厲仲擎沉默半晌的突然開口，讓沈良歡的手指微微輕顫了下。她暗下眼睫，心像是水面盪漾開來的波浪，卻並不對視他深深看過來的目光。
“你確定那不是瞎子獨有的眼神麼？”沈良歡低頭嗤笑。雖然飯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歡的，但現在她卻毫無胃口的不想吃東西，只想喝酒。
是啊，她是瞎了纔會愛上他，纔會認爲他也同樣的愛她。
她甚至還可笑的在老爺子面前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和厲三少真心相愛，是奔着結婚爲目的去的，可事實是，他除了以調侃的語氣提起過讓她嫁給她，從來就沒有真心、認真的跟她求過婚！
“有時我在想，是不是我該對你縱容一點，就像阿策那樣，讓你做一切你想做的，讓自己開心的事，生活的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一樣，對時陪着你，錯時幫你擔。寧負天下人而不負你。我羨慕阿策，只有在他面前你纔是最真實不僞裝的你。”
“他要真這麼有良心就好了！厲三少是寧負一個人，而不負全天下的女人！”
想到他攬着其他女人在她所在車展上招搖過市，當衆買下她所代言的車明裏暗裏的給她難堪，沈良歡就恨不能把手頭的杯子當厲無策的腦袋給捏碎了！
沈良歡再度滿上一杯，提着氣的喝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哦不對，其實根本談不上負不負的。連承諾都沒有，何來負？他的喜歡，他的愛，估計是追每個女人時的慣用手段吧？”
她自嘲的話讓厲仲擎深了深脣角，卻並未做聲。
“我覺得，現在這個時候不管對錯我都不該替其他人說話，畢竟現在我們是情敵關係，而我現在是在追求你，在給自己求一個機會。”
一隻手覆在她正欲舉起的杯口上，擡頭是他擔心的眉眼，“雖然想要縱容你，但還是忍不住擔心你。答應我，今晚你想喝多少我都陪你，但是至少吃點東西好麼？這酒太烈，你的胃會受不了。”
是啊，他就是這樣。永遠以長者的口氣對她好言相勸。雖然她一再的僞裝，卻總是頻頻露出壞孩子的馬腳。所以在他面前她始終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她才厲無策面前才永遠是最肆無忌憚的。她情緒不好喝酒，他會由着她，不會勸她。而且他最會做兩件事。一件是把乾脆把胃藥直接放在桌上，一件是在她不吃東西只喝酒的時候，以吻封脣的把她愛吃的蝦仁或者雞塊直接塞到她嘴裏，附帶着瞪眼威脅：要是敢給小爺吐出來別說喝酒了，直接打包攆走！
沈良歡淡淡的彎了彎脣角，“這麼多年我早就是個刀槍不入的鐵人了，胃自然也早就成鐵胃了。不過……要是心也能夠變成鐵的就好了，這樣就可以‘鐵石心腸’了。”
說着，她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彷彿只有這辛辣的衝擊才能夠讓她整個人徹底麻木*！如果能夠浸泡在酒海中，誰願意跳入苦海？
“你是不是很好奇，爲什麼我一開始推開你，後來又反過頭來追求你麼？”他突然開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