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呢？”厲擇衍上了車後，口氣冷冷的問。

該死的混賬東西！瞞天過海的跟着厲太太胡鬧也就罷了！他不是讓他來接他麼？人死了就早早吱一聲，好歹跟了他那麼久，怎麼也得給他挑一塊風水好點的墓地！

蔣寶貝一副理所當然的聳聳肩，“厲老闆應酬到這麼晚，還真打算當‘人民的資本家’，從你的員工身上各種壓榨花生油啊！現在可是下班後的私人時間，身爲厲太太，我已經讓沈特助先回去休息了。這會兒估計已經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說到這，蔣寶貝上下掃了一眼厲擇衍，回想起他先前的一個舉動，不由得笑道，“哎，剛剛我咋看到你還倒退一步？厲老闆原來也有害怕的時候？怎麼着，還怕我這神一樣的車技撞到你啊？”

厲擇衍不置可否的冷哼，“剛剛如果不是我倒退了一步，說不定明天我就要爲我粉碎性骨折的腳辦理住院了！”

她的車技的確夠炫的，也幸好他的反應比她的車輪子要快了那麼一點點。

忽而就聽蔣寶貝驚呼，“啊你看！今晚又下雪了！已經連續兩個晚上下雪了！好漂亮啊！”

剛剛還如黑曜石一般的夜色，此刻天空中已是紛紛揚揚的落下潔白的雪花。但那種悠揚落下的緩慢節奏，就像一支優雅動人的圓舞曲，讓人一陣心生嚮往。彷彿就這樣坐在暖氣充足的車裏，什麼也不做的靜靜觀賞着雪花也是一件極其美妙的事。

然，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帶着一種漠然的冷哼從旁邊傳來，“別以爲今晚的事就這麼算了！“

蔣寶貝一怔，卻絲毫不害怕的看向厲擇衍，手指叩擊着方向盤道，“咋的？厲老闆是想像昨晚那樣讓我犯下的錯肉償呢，還是罰我去打掃廁所，或者抄寅天的員工手冊多少遍？”

就憑着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蔣寶貝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事能爲難到她了！

可不，現在最擔心最害怕他知道的事她也已經知道了，現在她也一直以種死皮賴臉的狀態積極的討好他，補救這段婚姻，所以想來想去她連臉皮都能豁出去，還有啥豁不出去的？更何況她現在懷孕了！

懷孕懂不？

那叫一個抄寫頭暈，勞動體虛的！輕則吃飯沒有胃口，重則很有可能會動了胎氣。所以他自己說說該怎麼辦吧！

“沈煉我的確不會開除，但是，以後只要是你犯的錯，就由秦科和沈煉受罰，再不行就整個你呆過的西庫一起受罰！”

簡單的一席話讓蔣寶貝瞬間僵住！就見她微微眯眼的冷哼道，“不卑鄙能死麼？有種衝我來！”

厲擇衍淡然道，“很可惜，他們的直屬上司是我。當然也包括你在內。所以在你‘不方便’受罰的這段日子裏，身爲同事關係，你造得孽就只好讓他們替你擔了。”

“你！……”蔣寶貝心頭惱火，這個傢伙！慣用的伎倆就是用身邊的人逼迫她就範！她的確先前以爲他可能當真會一氣之下先開除沈煉一段時間好好‘考察考察’，靠！現在看來的確是把沈煉留着慢慢折磨她的神經和良心比較好！厲擇衍折磨沈煉，明嬌能不心疼啊？讓半點都沒關係的秦科跟着受罰，她這憂國憂民的火熱的心怎麼過意的去嘿！

“所以——厲太太以後不管做任何事，都要記得三思而後行呢！可不要一個不當心連累了無辜的人呢。”他兀自打斷她的話，很是好心的‘提醒’道。

她當真以爲他被她要挾着了？笑話！只是當時在飯桌上他懶得跟她一筆筆清楚的算賬罷了！

靠！眼見着某人那一臉公事公辦，卻分明蘊着老謀深算的殲猾，蔣寶貝那根指頭指了他半天都沒上來一句話，卻見他眉頭一揚，“怎麼，還不服？”

蔣寶貝深吸一口氣，把氣凝聚在丹田後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服！當然服！咬牙切齒的服！”

他淡然點頭，“那就好。既然難得觀點如此一致，溝通的這麼愉快，那就回家吧。”

厲擇衍把西裝外套扔到後座上，才兩天*沒回去，他突然就有點想起小開花來。

特別聽到她今天給他電話時嗓音甜甜的說想他了時，那是一種……

好像所有的煩躁好塵囂在她清澈的聲音中瞬間煙消雲散！

厲擇衍不得不承認，小開花是他女兒，和是他親生女兒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他一直覺得自己要努力學着做一個新手爸爸，迎接他的第一個孩子，卻想不到原來這個世界上卻早已有了他血脈的第一次延續。

他一直以爲邂逅的是一個可愛的，柔軟的，像娃娃一樣漂亮，卻又獨立堅強讓他欣賞的小女孩，卻怎麼都沒想到，她居然會是他的女兒。

雖然一早就在心裏把她當成女兒照顧，可當這個身份真的突然而至的和他血脈相連時，除了生氣，他整個人到現在都是懵的，彷彿錯過了她五年的成長時光，他竟不知該怎樣跟這個很喜歡他，很想粘着他，卻總是小心翼翼，生怕他哪天就不喜歡她了，這個遠超過她這個年紀的該有心思的女孩重新相處。

只要一想到這些他曾虧錢她的時光，他便覺得滿心酸澀。

在碾壓着地面一層薄雪，車速緩慢往家開的時候，厲擇衍突然道了句，“小開花的身世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大家？告訴她？”

他看到她握着方向盤，剛剛還很是放鬆的手臂有一刻的僵硬，接着就聽她聲音很低的說，“我想，我想等過段時間再告訴她……”

蔣寶貝知道，這對小開花來說是好事，但是她會理解她嗎？從小到大她都沒有騙過她，她會不會覺得在這件事上她騙了她呢？

小開花這個孩子雖然小小年紀就懂很多大道理，和理解人，但卻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孩子，而她本身也就是一個孩子，她不能奢望她用成年人的心態去理解這件事。所以……她能夠想到的兩個極端，要麼是小開花超級高興，大大的誇獎她‘有本事’！要麼就受傷的控訴她，爲什麼要騙她！讓她明明和自己爸爸在一起，卻還要小心翼翼的去想要得到本就屬於她的愛！

蔣寶貝心底幽幽的嘆了口氣，就連厲擇衍都理解不了呢，她還能奢望小開花理解麼？

不知道她心裏嘆的這口氣是不是給她聽到了，厲擇衍淡淡冷哼道，“你也害怕的時候？我一直都以爲你也只有會在矇騙我的時候害怕有天會被識破呢！”

雖然脣角掛着笑，但那雙深眸卻是蘊着一層寒冷的薄冰。

蔣寶貝突然就有種感覺，如果厲擇衍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了怎麼辦？難道……他們這輩子就這麼彆扭，執拗的過？

想到這，蔣寶貝暗暗咬脣，方向盤一打，就上了一條和回厲家截然相反的道路！

“你要去哪？該不會想到要回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大家了？”

“……”

“蔣寶貝！”

然，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搭理他，而是悶不做聲的開車，一股腦把車開到了某個環境開闊，卻讓他怔了下才反應過來是哪的地方。

昨天下了一天的雪，尤其是夜裏的雪大，一些還並未來得及融化，而今天又這麼洋洋灑灑的覆蓋了一層，在昏暗的路燈下這街景就像一組黑白老照片一般，竟和前幾日一片廢墟的蕭條孑然不同。

蔣寶貝停下車，看起來很興奮的衝他嚷道，“下來啊！”

他微微蹙眉的留在車上，身影未動。

沒想到，她帶他來的地方居然會是冬天已然停工，正準備了來年春天開始施工的遊樂場。

厲擇衍下了車，彼時這條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漫天只有細碎的雪花像撕碎的信紙一樣飄散下來，她就那樣一身白色外套的站在雪地裏，像是要與其融爲一體的化掉般，興奮的張開手臂，衝他嚷嚷着什麼，歡快的轉着圈圈，就像一個雪地裏的精靈。

雪越下越大，毛茸茸的雪花落在臉上，就像輕盈的羽毛。一絲風都沒有的雪天，在這冰冷中有一種別樣的溫柔。

他會下車倒不是有那個閒情雅緻在這欣賞雪景，而是怕那個像只跳蚤一樣歡呼雀躍的小女人摔倒。

畢竟他們腳底下踩着的，被白雪覆蓋的地方還有些拆遷堆積的瓦磚隨處堆砌的沒有清理。

“瘋夠了就回去睡覺吧。”厲擇衍手插褲兜，把大寫的‘我累了’掛再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