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在大院擺了膳,老太太還沒見過孫女婿,早已火急火燎。她是蒙古老郡主,有誥命在身,十四見了她,亦是畢恭畢敬。各自行了禮,依次入座。老太太坐圓桌首席,左側是阿瑪與額娘,右側是十四與我,大哥與小海夾在我與額娘中間。
百姓家看完顏府,那是鐘鳴鼎食錦繡繁華,但在十四眼裏,亦只是平常人家。
平常中,又有些不一樣。
他十三歲以前沒出過宮,十四歲才慢慢隨幾位兄長出門辦事。在外頭吃膳,別人敬着怕着等級分明。在宮裏吃膳,也從不與皇帝德妃同席,都是個吃個,用的杯碟碗筷也不盡相同。而在這裏,祖母兄弟,額娘阿瑪,竟然同席同吃,且能說話玩笑,便很覺新奇。
岳母瞧女婿,怎麼瞧怎麼喜歡。每每一上菜,額娘便不停的給十四夾菜,宮裏的規矩她也知道,但依着她的意思,如今是在完顏府,得入鄉隨俗,聽她的。
十四今年十六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給啥吃啥,毫不計較。
我有時端眼仔細瞧他,明明還是高中生,可人前舉手投足的秉持教養,真叫人挑不出半點兒錯。與我在書院裏偶然撞見的幼稚少年,有着天壤之別。
用完膳,阿瑪還要去外頭送客,我與十四回院子。十四平素晚膳後都會寫字,寫完字再睡下午覺。因着婚事,皇帝免了他幾日的功課。我怕他無聊,帶着他往小池邊喂金魚,興致勃勃道:“黃色的叫小黃豆,紅色的叫小紅豆。”十四道:“黑色的是不是叫小黑豆?”
我搖了搖手指,道:“不,黑色的叫黑瑪麗。”
十四沒聽過,哂笑道:“怪里怪氣。”黑瑪麗本是墨西哥的一種淡水熱帶魚,大清朝肯定沒有的啦。其實是我以前的老爸送過我一條黑瑪麗做生日禮物,剛剛穿到大清朝時,我還每天記掛着要給黑瑪麗餵食,後來才寬了心。我打了個激靈,鬼使神差道:“十四,我能不能把魚撈到阿哥所養?”十四斬釘截鐵道:“不行。”我陰了臉問:“爲什麼?”
又不礙你事。
十四已甩袖往屋裏走,道:“有魚腥味。”真是典型王子病。
他在我書房裏亂轉,書架上大半是“武則天”“西廂記”“風月錄”之類,在民風閉塞年代,女孩兒看的都是女則女訓,此等已算是豔情小說。我此地無銀三百兩道:“打發時間罷,你要不要看?”十四面有難堪,咳了兩聲,齜牙道:“粗俗。”說完轉身就走。
我逗得一笑,暗道:就你純情。
入夜,我們被安排睡在一張牀上,未同房之事,誰也沒臉大肆宣揚。屋裏黑漆漆的一點兒光也沒有,十四躺得端端正正,問:“怎麼不留燈?”我還是有些緊張的,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回道:“有光我睡不安穩。”過了會,那廂沒了聲響,我纔敢朝裏動了動。
十四忽道:“我擠着你了?”
我連連搖頭,想他看不見,又道:“沒有。”驀地,被窩裏一動,他往我近了兩寸,唬得我心眼兒像燃了爆竹似得,嘭的一聲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