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一線光亮慢慢走了出來，君無雙站定在孫全面前，眉眼清淡，不見嘲諷亦沒有憤怒，只這樣很冷地看着他，直到孫全在這清平目光下變得崩潰。
“君無雙，要殺要剮隨便你，可我告訴你，我不服！”
聞言，君無雙眼波微動，朗聲輕語：“你覺得，是殺是剮還有必要嗎？”
看着孫全瞬間愣住，君無雙脣角微揚，笑意很淡：“你現在連死都不如，這不是最好的下場？”
“你！”猛地反應過來，孫全下意識就衝了過去。
然而有鐵柵欄擋着，他只能如野獸般的一邊嚎叫一邊怒罵：“賤人你這個賤人！孫全全族都是被你毀了的！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看看你自己的樣子，”清淡話語在這咆哮聲中顯得無比涼薄，君無雙無視孫全，一字一句道，“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有什麼臉在我跟前大呼小叫？”
“賤人！你當初爲何不連我也一起殺了！要不是因爲你們……”
“生死自有天命，老天留了你的性命你卻不珍惜，活成這樣是你自作孽！當日在滄瀾我們留你性命，一是覺得你不足爲懼，二是覺得憑你的本事有朝一日定能重新光耀孫氏一族。”
“我承認一開始去滄瀾的目的僅僅只是衝着太子，但要怪只能怪你那個長姐，要不是她跟太子勾三搭四，我又何必對她下手？退一萬步講，當日她要是不幾次三番對我下手，我君無雙何必會對付她？”
“你們總怪我心狠手辣不留餘地，可你們是否想過，當日輸的要是我，你們會網開一面留我性命嗎？”笑容漸冷，君無雙眸中閃出利光，“既然連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我去做？”
“君無雙你出身下賤有什麼資格跟我們比！”孫全倒是聽進去了君無雙所說的話，不過態度依舊蠻橫，“要是沒有陌青嵐的幫忙，你以爲你能動得了孫家嗎！”
“所以說你還是不懂！”擡高音調蓋過孫全的聲音，君無雙很冷靜地笑了笑，“沒有君無雙還有別的人，除非你們孫家安分守己，不然這樣的下場只能是註定！”
終於不再說話，孫全滿腔怨恨竟是讓君無雙堵得啞口無言。他忿忿瞪着君無雙，良久緩緩道：“我妹妹她……怎麼樣了？”
“要我告訴你嗎？”說到這兒，君無雙的眼中亮出很刺人的光芒，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那種三分同情七分嘲諷的笑容看在孫全眼裏如此刺眼，他正要開口，就聽君無雙開口道：“你妹妹在得知你被下獄之後，哭天喊地說要替你討回一個公道。可惜當她得知陌青嵐開始入主宮中大局後，整個人態度全然變了。不僅沒有繼續把你掛在嘴邊，還處處撇清你與她的關係，必要時竟然說自己早就跟孫家恩斷義絕，根本不認識你這種敗壞門風有損孫家名譽的人。”
看着孫全微微顫抖的身子，君無雙沒有停止。她的笑容更加放肆，那雙眼卻冷得可怕。
“你知道她爲什麼這麼說嗎？因爲現在對她而言，你就是她的絆腳石，一個身爲面首且是階下囚的哥哥，對她未來的皇后道路沒有好處。說到底孫全，連我都替你不值呢！”
“不會的！不會的！君無雙你這個賤人不要信口雌黃！”孫全步步後退，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是不是信口雌黃你自己清楚，想必孫顏曦作爲你的妹妹，她什麼脾性你肯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不然……你也不至於是這個反應。”冷笑一聲，君無雙盯着孫全的反應，眸中平靜無波，眼底卻潛藏着幽深。
似乎是覺得今日的君無雙表現太過平靜，孫全掙扎很久，忽而擡頭看着她，目光帶着疑惑：“可現在你已經回來了，顏曦她怎麼……”
“啊，這就是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瞭然的揚了揚眉，君無雙的派頭十足，“在我沒出現之前她以爲她會做皇后，可在看到我之後她便知道，此生再也沒有機會。於是她本來串通了府裏的丫鬟想對我下藥，但結果可想而知。”
“二皇子府的人只忠於二皇子，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嘲諷地看着孫全，果然見對方臉色大變。
“你殺了她？”
“殺她？不，我不會殺她，我怕髒了手。”
相當簡潔的回答，君無雙笑了笑：“她知道事情敗露難逃一死，便跪下來求我原諒她。她哭着喊着承認自己往昔的過錯，說是她對不起我，不該跟着你們孫家的人來迫害我。”
“她也說來到風淮的一切事情都由你做主，她只不過是個跑腿的，我若想對付，也該來對付你纔對。”
“對於這樣‘誠心’道歉的人，我自然會原諒她，不過前提是她答應了我一個條件。”
說着，君無雙雙擊手掌，一個女子身影從門外緩緩而入。她披着青色的斗篷，一張臉煞白。鼻尖聞着天牢難爲的氣味而不住皺眉，但在看到孫全的時候，雙眼微怔，竟是不自覺地垂下頭去。
來人正是孫顏曦，而此時此刻，她的手裏正握着一柄短刀。
君無雙看了看孫全又看了看孫顏曦，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平靜，卻在此時沾染了些許嗜血。於她而言，每個人在選擇一條道路的時候就要爲自己所做的付出代價，眼下……不過是她拿回孫家欠她的罷了！
“孫顏曦……你……”
被孫全厲聲的叫喊惹得全身顫抖，孫顏曦根本不敢擡頭，只能小心翼翼地躲在暗處，整個人都是一副驚恐狀態。
然而君無雙站在一旁很合適宜地推了她一把，當兄妹二人終於只隔着一道鐵柵欄時，君無雙的聲音在這不大的牢房中悠然響起：“你和他，只能活一個，孫小姐不會忘記答應過我的事吧？”
孫顏曦顫抖的身子因爲這句話猛地停了下來，她沒有說話，深吸口氣埋頭醞釀了很久。而後，她擡眸，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孫全，喃喃低語：“三哥……你別怪我……”
“孫顏
曦你這個畜生！你還對得起死去的爹孃嗎！你對得起你的姓氏嗎！”
孫全的辱罵並沒有作用，孫顏曦鐵了心一般地沒有再說話。她從身上掏出一個藥瓶，緊咬牙齒直接灑進了孫全所在的牢房。
清雅淡然的香氣與這污穢不堪的牢房格格不入，孫全雙目圓瞪看着孫顏曦，片刻後卻發覺自己渾身僵硬，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就在他心驚的時候，牢房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孫顏曦手執短刀站了進來，垂眸看了孫全一眼，眼睫輕顫。她緩緩跪下身子，覆到孫全耳邊：“三哥你千萬別怪我，死了也別來找我。你也不希望看着孫家所有的人都慘死吧，只要你死了，你死了我就能活着……孫家還有希望……”
孫全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出血來，孫顏曦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對他的凌遲，讓他痛苦不堪。
而就在這時，胸口處忽而傳來劇痛，惹得他整個身子不由蜷縮起來。再回眸望去，卻是孫顏曦親自將那柄短刀刺入了孫全的心臟，並且一寸寸地加深，生怕他死不了。
遠處的君無雙望着這個景象，終是移開了目光側身，沒有再看。
人心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猶如鬼魅，把握不住也預測不了。
她並不是存心要給孫氏兄妹難堪，當然也可以一刀給他們個痛快。但是想想自己遭受過的一切，想想他們這一羣人四分五裂到今天的下場，造成這一切的人，她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她不會輕易出擊，但也不會在受到傷害後坐以待斃。
身後傳來腳步聲，君無雙側眸，就見孫顏曦渾身是血地想着自己走了過來。
她的臉上沒有弒兄之後的悲痛和懊悔，她的面上只有劫後重生的喜悅。她走向君無雙，舉了舉手中的刀子，咧嘴笑道：“君無雙，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了，現在你也該兌現你的承諾了！”
眼睛都沒眨一下，君無雙含笑低頭：“只要活着，做什麼都可以嗎？”
不明白她爲什麼會重複一遍，孫顏曦愣住，隨後就見君無雙的面上展現出一個相當鄙夷的笑容。
“那麼，你就代替你的哥哥留在這裏吧，反正你說了，只要讓你活着，怎麼樣都可以。”
留下這麼一句話，君無雙轉身就走。
剛行幾步身後就傳來尖利的咆哮和咒罵，無非是叫她“不得好死”一類的。這種話她聽得太多，也從來沒往心裏去過。
人這輩子都要爲自己選擇的道路付出代價，孫全的代價是被最親的人殺死，而孫顏曦的代價則是代替最親的人活着。
一死一活，她君無雙只做最公平的交易。
耳邊雜亂爭吵終於被棄之腦後，君無雙走出天牢時深吸口氣，將憋在胸腔內的那股惡臭排出體內。
正沿着來路往回走的時候，忽然見前方出現一個身影。陌青嵐正身着金紅蟒袍，一臉嚴肅地向着她走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