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雙眉眼清淡，仿若看透世態的涼薄。她盯着齊若楠的眼睛沒有一點溫度，那種能直擊心臟的目光讓齊若楠不自覺顫抖，卻依舊強硬出聲：“我沒有……”
“沒有騙過我嗎？”君無雙聞言，莞爾一笑。她從身後的陳列櫃上拿下一張紙，輕輕揚起，目光鄙夷：“那這是什麼？”
雖然知道她此刻定是有了證據纔會這麼說，而在這個所謂的陳列室中的東西自然也不僅僅是供奉先祖那樣簡單。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齊若楠打心眼裏不願意順着君無雙的話去承認，彷彿只要他一開口，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不說嗎？”君無雙見他無動於衷，不由得輕笑一聲，卻是極盡嘲諷，“你不說，那麼我來說。”
“這是冥滄閣獨有的信紙，一般只有在與盟友訂立盟約時纔會被拿出來使用。上面的內容全是暗語，其他人看不懂，不代表我看不懂。”
“你大可以抵死不認，只是，那不過是掩耳盜鈴的手法罷了。”
君無雙低頭看了眼信紙上的內容，眸色微動。她再度擡頭看向齊若楠，發現對方的神色並不好看，於是笑意更濃：“跟殷閣主合謀，設計奪取三國祕寶，然後祕寶歸你，而我歸他。”
“不過看起來關於我的事情是之後才加上去的，想必也是那個時候你們發現了關於我身上祕寶鑰匙的情況，於是纔有了這一項條款。不過我比較奇怪的是，憑你的腦子應該能想到，殷楚慕不像是會雙手奉上祕寶的人吧？”
齊若楠威嚴斂眸，幾乎不敢再看君無雙的視線。良久他輕咳一聲，神色滿是疲憊：“曾經的盟約中說明，祕寶歸我，而我則把風淮作爲條件給他。”
“難怪。”挑眉瞭然，君無雙自然明白殷楚慕想要風淮的意圖。只不過現在倒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她看着齊若楠，盯着那張往日溫情無限此刻卻蒼白疲憊的面容，微微嘆了一聲。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你明明就對祕寶感興趣，卻跟我說自己不想要。不僅引得我對你百般信任，還讓我對陌青嵐覬覦祕寶一事心懷不願。你與殷楚慕勾結，從滄瀾皇宮時對我小試牛刀，偶爾給顆甜棗。而在之後我發現自己身上的祕密時又對我伸出援手，帶我來到穆齊。”
“我助你掃清朝堂障礙不過是被你順道利用而已，你真正的作法是想通過我對祕寶的感應得到關於穆齊祕寶的下落。其實一開始你只知道祕寶藏於皇陵，但因爲祖先遺訓中尚未提到所以你不知道具體位置。而那一日也是你故意讓魏貞帶我們去了冷宮，跌入地道，讓我產生懷疑，纔有了後來的事情。”
齊若楠一個字都沒說，只是他的沉默在君無雙看來不過是變相的承認罷了。
事實上她今日所說的也不全都是百分百肯定，她是在詐他，可沒想到他竟然全都承認。
這般不由更覺得諷刺，君無雙將手中信紙扔掉，跨了一步上前坐了下來。
她還有很
多話要說，關於他們之間從一開始的騙局。
“我在幫你收拾掉四大家族的時候你曾帶我去馬場，那匹馬也是你動了手腳的吧。只可惜當時我還不信，只覺得是有殷楚慕的人在你身邊臥底。可現在看來，將我拱手送給殷楚慕，便是你們的最終目的。”君無雙說着，自嘲道，“真是了不起啊，我竟不知我自己有這麼大的價值讓你們作爲交換的工具。”
齊若楠終於動了動，他擡頭，目光閃躲看向君無雙。只是那眸中夾雜着的痛苦讓君無雙微微蹙了蹙眉，然後就聽他開口：
“一開始我的確只是將你當做與殷楚慕交換的工具。可是後來……後來我就不這麼想了……”
“開啓皇陵藉助你的能力找到祕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是因爲……我不願看到你被他帶走。所以我才備好了馬車並且替你們作掩護，將你們送離穆齊。而沈笑之所以知道你們會迴風淮，也是我告訴她的。”
“我承認我一開始接觸你的目的並不單純，但是無雙，這麼久了，我有做過一件真正傷害你的事嗎？”
他的目光誠懇，雙手握拳，看似很痛苦。然而君無雙本還有些柔軟的心在聽到他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忽而像是被人戳了一刀，不鋒利，可卻讓原有的軟化消磨殆盡。
“所以，沒有傷害就代表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視而不見？沒有傷害就可以把過往背叛全部銷燬？沒有傷害就意味着我今日在這裏必須要原諒你？”她一字一句問得直白，情緒激動，“齊若楠，你憑什麼，你們憑什麼？”
“你們每一個人接觸我的目的都不單純，每一個人都跟我說情非得已，每一個人都在欣賞我之後改變了初衷。你說你沒有傷害我，那麼我遭受的這些痛苦是不是就可以當做沒發生了？”
無言以對，齊若楠看着君無雙暴怒的樣子，第一次不知道說什麼。
他們這些人從小養尊處優，所做的一切都是先從自身考慮而後纔會偶爾顧忌別人。
他以爲他沒做錯什麼，可正是這種想法，才意味着他真得錯了。
“我不想再跟你說這些，反正也沒有任何意義。”君無雙見他不回話，面無表情地起身，轉過頭從身後的密盒中拿出了一樣東西。
“這就當是你欠我的，現在我要把它收回來。”
齊若楠眼波微動，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君無雙手裏拿的正是他從皇陵帶出的祕寶，而後便一直藏在這裏。只是沒想到，她連這都打聽清楚了。
“從你受傷到現在，你所做的所說的一切，都是化解我的警惕，然後拿走祕寶嗎？”齊若楠看着她，忽然笑了，“真是可笑，虧我還以爲你是對我真得有意纔會答應嫁給我！”
君無雙不語，只看着齊若楠的眸子帶了點微微的憐憫：“我想你還是不懂，若你對一個人不是真心，你憑什麼期許對方給你的就是真心？”
憑什麼？
齊若楠怔住，人心之道他比誰都學得
透徹，可到頭來跌倒的地方，竟也是因爲一顆人心？
他內心起伏不定，正要上前辯駁幾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低語：
“師兄，枉你精通人心，卻不知這世上最難把握的就是人心。”
渾身一顫，齊若楠猛地回頭。適才他並未發現這屋裏還有其他人，沒想到在暗處竟然有一雙眼睛正盯着他和君無雙的一舉一動。
側眸見君無雙毫不意外的樣子，他腦中飛快涌出一個可能，竟讓他不由自主後退幾步，喃喃開口：“你……”
這世上能叫他師兄的，除了陌青嵐還能有誰！
陌青嵐一身黑衣與君無雙相得益彰正靠在暗處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他的出現自然是早就跟君無雙商定好的。二人聯合彼此上演了一出苦肉計，雖然中間仍有紕漏，但最終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師兄，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大驚失色的樣子。”
陌青嵐平淡的語氣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的臉色同樣憔悴，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圈四周看起來深淺不明的黑色痕跡，但惟獨那雙眼，同以往比起來，竟然亮得驚人。
齊若楠忽然就笑了，這一生他從沒如現在這般放肆大笑過。他笑得幾乎都有些站不穩，一雙手指着，顫抖不停。
良久，他才扶住牆壁站住身子，慢慢將目光移向君無雙：“你不惜用自己弟弟的命和自己的命，就爲了成就他的千秋霸業？君無雙，你真是無私！”
君無雙眼眸顫了顫，目光並未有閃躲。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一開始你看到的與我看到的都是一樣，我並未跟他商量好，也曾對他恨之入骨，認爲是他背叛了我，拋棄了我。”
齊若楠冷哼一聲：“然後呢，他忍耐不住終是來找你跟你說清了一切過往？”
君無雙無視他的嘲諷，搖了搖頭：“我之所以會做到現在這一步，是因爲我猜到了他的想法和目的。齊若楠，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靠嘴巴才能說明白的。兩個人若是真心相待，那他們彼此間總會有相通的地方。”
她說着，手掌蓋住胸口的傷：“而讓我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場佈局的真正原因，則是因爲這個傷口。”
“當日你未在現場，所以並不十分清楚情況。那時候孫全已將我全身定住，而我也沒想過躲，憑着陌青嵐的能力，讓我一劍斃命並不是難事。”她輕聲說着，腦中浮現那日悲慘場景，“可怪就怪在，我沒有死，還被你的人救了。”
“你大可說是宮中太醫醫術高明，但你想過嗎，若真是出自他們的手筆，那這世上的神醫就不該叫君無痕了。”
齊若楠眸中慢慢添上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蹙眉，內心驚疑：“你的意思是……”
“當日陌青嵐刺我的那劍是計算好了位置，會重傷但卻不會致死。而這世上能計算好這種位置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弟弟……君無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