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雙方都已經確定了敵對關係，紀雪妍也不再多做廢話，五指收攏擡起，雪花就在一小片領域中飄蕩起來。

“下定決心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啊。”輕聲地嘆息之後，對面的魔王忽然轉身奔了出去。

呆滯片刻，她忽然意識到這並不是逃走——而是瞄準了最好得手的目標。

冰雪飛揚的領域正好緊貼着陸詩瑤將她排除在外，這樣精準的操作固然驚人，但也將問題徹底擺在了明面上——那位披頭散髮的少女，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抵抗能力。

對方動作太快，快到只是愣了不到半秒的時間，紀雪妍就已經完全失去了追擊的可能。

眼見已經無法阻擋，她索性放棄追趕，佇立在原地雙手持柄將刀舉到耳邊。層層疊疊的冰霜在刀身上迅速凝結。

看到她放棄救援，魔王心中並沒有感到絲毫輕鬆，反而更加繃緊了精神。雖然是張毫無波動的面孔——不，正因爲是這樣緊繃的表情，他才能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這個表情，至少不會出現在驚慌失措的人臉上。

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他手上倒是沒有絲毫遲疑，臂彎伸展帶動長矛直刺向雪白的脖頸。

這氣勢洶洶的一擊轉瞬間就跨過數米的距離——刺空了。

他不禁一愣。就在即將衝出冰雪領域的那刻，強勁的吸力突然他整個人拉扯出原本的路線。緊跟着黑色氣流包裹的拳頭就迎了上來。

擡頭看到左那張無表情的冷淡面孔，怒火自他心間騰起。左是什麼身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而正是被這樣完全沒被他放在眼裏的存在干擾，他才更覺得難以忍受，就像是獅子看見老鼠在面前耀武揚威一般抖擻起鬃毛。

“你這卑賤的垃圾就是在找死。”充斥着暴怒的喝聲炸響，他利用引力在空中順勢轉向，長矛當做棍棒橫掃過去。

左沒有躲避的意思，其實就算他想躲也做不到。把對方拽到自己面前硬碰硬屢試不爽，當然也得付出相應的代價——那就是他本身只有出拳硬拼這一個選項。

拳頭與矛身相撞，片刻就分出了勝負。左整條手臂反向扭曲，一路倒飛砸穿了牆壁。

極寒貼到魔王的背後，趁他還未收回武器，銀白的刀身一抖，覆在上面的的冰層炸裂開來，每一片碎冰都像是彈丸般四散飛射。

毫無規律可尋的攻擊讓魔王不得不小心地收攏四肢，血色液體迅速在他身後凝聚，勉強在冰塊與自己接觸前將它們攔了下來。

不過這些冰塊只是開胃菜，真正的殺招還是露出原本姿態的利刃，沒有奪目的光彩，卻有讓人側目的殺氣。

面對直戳後心的攻擊，他一矮身讓開突刺的同時，陀螺般擰動腰身。雙色矛自下而上抽了過來。

紀雪妍停步，吸氣，斬下。整套動作迅猛卻不帶絲毫混亂，一步一步，行雲流水。

刀刃撞上矛身，金鐵交鳴之聲劃破夜空、

兩道身影短暫地分開，而後以更加兇狠的勢頭撞到一起。刀來矛往，乒乒乓乓的響聲密集得如同夏夜暴雨敲打水面。

左捂着胸口狠狠咳嗦幾聲，手肘撐着殘垣起身，苦笑着盯住交戰的雙方。方纔那次交手就足以證明，現在的戰鬥等級已經不是他可是插手的了。

拖着沉重的腳步，他一點點挪向自己家的那位大小姐，但擡起他卻愣住了。

原本坐在地上的厄裏芬不知何時已經落到陸詩瑤身邊。她彎下腰，雙手分別搭在膝蓋與雪白的細頸下方，微微用力就把人抱進懷中。烏黑的長髮順着手肘鋪散下來，宛如搭了塊黑色的綢緞。

雖然因爲角度的關係看不見厄裏芬現在的表情，但從她輕柔的動作來也能猜到幾分。

“真是個可憐的女孩。”分明只是邁開一步，她卻已經到了左身邊，嘆息從脣間滑落，“在一夜之間差不多就失去了所有。”

左抿抿嘴沒有搭話，在他印象裏，自己這位大小姐不該是這樣多愁善感的人設纔對。

沒有注意到他微妙的臉色，厄裏芬擡頭望向遠方：“那麼驚人的能量總不可能憑空消失吧？”

……

何望現在異常糾結。和陳禹對峙了半天，眼見他就要做些什麼，忽然間就沒了聲響。

不是躲藏起來，而是就在他不遠處直愣愣地呆立在原地。

渾身都是破綻。

他低垂着腦袋，雙手自然搭在兩側，分明是一副神遊物外的架勢——但現在可是在交戰中，沒聽說過打架的時候還有停下來假裝看風景這種操作的。

皮再癢也不是這麼個作死法啊。

絕好的機會擺在何望面前，他卻不由得遲疑起來。

“是假裝的嗎？看起來又不像……可任誰也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吧？”糾結許久，他還是不想放棄這難得的機會。他伸手一招，泛着綠光的雙眼從黑暗中一閃而過。

狼嚎在街道上低沉地迴響，肉爪拍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身披裝甲的魔狼露出滿嘴獠牙，突然從後方的角落竄出來撲咬向陳禹後頸。

在利齒即將刺破肌膚，何望幾乎要喝彩的關鍵時刻，陳禹終於動了。

橙色的火焰凝聚成龍頭，偷襲上來的魔狼露出一副畏懼的姿態，本能地向後退了半步。

火焰化成的眼珠微微下移落到魔狼身上，龍口忽然大張，魔狼整個身體都被納入口內。

龍口咬合，漆黑的身形瞬間消失，幾秒後噴出的一股黑煙是它曾存在過的唯一證據。

陳禹揚起下頜，右手蓋在雙眼上發出深深的嘆息。

何望的肩膀止不住顫抖起來，那個在原地仰頭長嘆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如果說之前只是露出稚嫩利齒的老虎，那如今就已經變成了正體不明的恐怖怪物，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讓他脊背爬滿了汗珠。

龍頭微微轉動鎖定在他的方向，陳禹的身體一陣模糊。下一刻灼熱的氣浪就讓何望身體僵硬住了。

“我還有要緊的事，這邊就得趕快解決了。”陳禹的語氣就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平穩卻有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