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着側方冰冷視線的一遍遍地切割，陳禹也只能正襟危坐，帶着笑容直視母親的雙眼——這時候和妹妹理論絕對會引起父母的質疑，到時候少不得還要自己想辦法幫着補救。
雖然女兒垂下頭看不清視線以及臉上的表情，陸母還是能感覺得她身上散發出的不滿，更準確的說，應該是之前就有預料到。
她發出一聲幾乎不可聽聞的嘆息，然後擡高音量開口：“既然知道，那你就找時間通知一下吧。”
“我也知道，不如讓我來通知。”眼見溝通的任務要落到陳禹頭上，陸詩瑤深吸氣猛地擡頭舉手，把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聽到她的提議，陸母下意識地眉頭稍挑：“你不會一直拖下去吧？算了，我覺得還是現在打比較穩妥。”
“等一下，會不會太着急了點？我覺得這事還有必要再商量商量。”
見陸詩瑤多次反對，陳父挺直上半身，掌心向上朝陳禹伸過來：“手機給我。”
“幹什麼？”陳禹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雙手下意識地護住口袋。
“這樣討論下去只會沒完沒了，你們兩個都不想動手那就我來好了。”
“這根本就不是誰打電話的問題好嗎？”
“既然這樣你現在就撥號吧。”
“不要以爲偷換概念能矇混過去。”
“我說，你不會是就對我敢這麼隨意吧？和你妹妹說話都沒見這麼理直氣壯。”
被父親毫不客氣地揭露了事實，他臉上多少有些發燒：“因爲這是男人之間的對話。”
“虧你能說的這樣冠冕堂皇。”陳父搖頭，“算了，先不說這些，現在你就兩個選擇，你來通知或者把手機給我。”
“我不選第二項。”連片刻的遲疑都沒有，他立刻否定了後面那條。
與此同時，他飛速地挪動目光，瞄向此前反應最激烈的妹妹。
大概是早就等着他看過來，他甫一扭頭就迎上了微長劉海下投來的視線。
“算了，再堅持下去也沒意義。”從妹妹的眼神已經無力垂下的肩膀，他讀出了這樣的訊息。
第一反應是自己看錯了，陳禹忙不迭送去詢問的眼神。然而這次迴應的就是一記清楚的白眼。
畢竟坐在對面，陳父當然看到了兩人間的交流，但卻也懶得說破，在兩人的交流結束後，才略帶懶散地問道：“現在能下決定了？”
“我可以去樓上打嗎？”
“不行。”
這一點倒是除他之外的人都達成了共識。
從實際情況來看就是把會長拖進自己家的奇怪糾紛中，想到這一點，陳禹握住手機的右掌心不由得涌出些許冷汗。
“喂，難得打次電話，又出了什麼事嗎？”
這種只有出事纔會打電話的說法讓他的表情瞬間複雜起來，更讓人難受的是，實際情況確實如此。
“那個……嗯……稍微出了點狀況。”他在無意識間已經把頭埋了下去。
“別在意，你會找我幫忙就說明信任嘛——雖然我也希望……”聽筒裏的聲音逐漸降低，最後變成了讓人難以聽清的嘟囔。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失態，紀雪妍輕咳一聲，重新擡高了音量：“抱歉，跑題了，所以眼下是什麼情況？”
陳禹深吸氣：“我家父母想讓你過來一趟。”
“唉？等一下，剛纔是我聽錯了嗎？”原因不明的有些慌亂，會長用驚魂未定般的語氣問道，“能不能再說一遍？”
“就是我爸媽想要見你一面……嘶。”
“怎麼了？”
“沒事沒事，不小心踢到桌角了。”雖然說的是謊話，不過收到的傷害也差不多就是那種程度的。
至於這份傷害的來源，就沒有必要說出來了。
“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迅速帶過，陳禹回到之前的話題，“會長你方便過來一趟嗎？”
“我可以先提個問題嗎？”
“當然，想說什麼都行。”
“爲什麼那兩位想要見我？”
“嗯，簡單來說就是看看你人怎麼樣，他們才能放心下來。”
“咔嚓”。
電話那頭傳來的刺耳聲響讓他忍不住閉上左眼把手機拿開幾寸——聽起來似乎是撞擊聲？
擔心對面出了什麼意外，陳禹還是迅速把手機按回耳邊，並沒有人聲，取而代之的是摩擦聲以及低低的一聲痛呼。
“喂，能聽到嗎？”
“能，會長，剛纔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手一滑把手機掉到地上了，還好沒摔壞。”
“沒事就好。”雖然這麼說着，他卻忍不住皺起眉頭。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但以會長的身手，哪怕脫手，也應該能在半空抓回來纔對，當然要是真的是處於震驚狀態倒也可以理解……問題是剛纔說的那些事情裏，有會把人嚇到的部分嗎？
不過這份疑惑現在是沒辦法問出口了。
“那，我要不要帶什麼過去？”
不理解爲什麼會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扭捏，陳禹用平穩的語調回應道：“別，千萬不要，勞煩你過來已經很不好意思，還帶東西什麼的……”
“我要xxx他們家的水餃。”非常不合時宜的嗓音壓過了他的的話語。
“喂！”就算出聲的是父親，陳禹也忍不住怒目瞪過去：“你就別來搗亂了。”
電話另一頭，紀雪妍遲疑着開口問道：“剛纔說話的是？”
“沒什麼，是個無關緊要的傢伙。”
“喂，有你這麼說自己老爸的嗎？”
“會對高中女生提這種要求的人才不是我爸。”
“你真的可以暫時閉嘴了。”陸母看過去的眼神同樣冰冷。
“怎麼這樣，我可是剛回來。”
“我現在有點希望你不要回來了。”
陳父露出傷心的表情捂住心口。
“原來是叔叔。”電話那頭傳來會長恍然的聲音。
陳禹連忙補救：“會長，你別誤會了，我爸這個人有時候就喜歡開玩笑。”
“不，那可不是玩笑。”
“拜託您住口好不好？”一躍而起拉開和自己父親的距離，陳禹掩住話筒走出客廳，最後一眼看到的景象，是陳父被母親強行把頭扭了過去。
爲什麼自家老爹平時都是這種狀態啊？他不禁伸手摁住前額：“會長，你最近有空嗎？”
“嗯，價格是……什麼？”電話那頭隱隱傳來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語。
陳禹不禁臉色微變：“會長，你可千萬別當真啊。”
“啊，嗯，我知道了。”紀雪妍支吾着迴應，更增加了他心中的不安。
“會長你打算什麼時候過來？”
“我最近這三四天一直都有空。之後的話，因爲家裏的情況，會有個半天左右沒法出門。”
“會長你要是真忙不過來其實也行。”
紀雪妍立刻擡高了音量，語氣中摻進了不滿的成分：“莫非你不希望我過去”
“其實是有點。”
“哦？”
光憑聲音就能想象出對方繃緊的嘴角，陳禹下意識地放緩語氣：“我是擔心我爸媽提些刁鑽的問題。老實說，我現在都摸不清他們的思路，我怕會長你過來的話……”
“放心吧，不論從哪個角度考慮，二老應該都不會爲難我的。”
他不由得困惑起來：“會長，我可以問一下你信心的來源是什麼嗎？”
明明連面都還沒見過一次，紀雪妍就敢以篤定的口吻講出這種話，他心中自然是不可遏制地涌起了驚訝與不解。
“其實也不難猜，爲了保證準確性我還想和你確認一點，詩瑤她是什麼反應？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在唱反調？”
稍微吃了點驚，他隨即釋然：“說起來，她在會長你面前基本都是在提反對意見啊。”
“沒辦法，我們兩個總會有些矛盾嘛。”對此，紀雪妍的反應倒還是相當平靜，完全看不出任何苦惱的痕跡，“所以被我說中了？”
“說中了。”
“那就沒問題了。”對方聲音輕快，“如果可以的話，我明天就過去。”
“我這邊還不確定明天是不是有時間……”沒想到會這麼痛快，準備不足的陳禹顯然有些尷尬。
“也沒關係，先初步定在明天，如果臨時有狀況你再通知我。”
“也好。”
又寒暄了幾句才掛斷電話，陳禹揉動臉頰長嘆出聲——還好是會長，如果換成其他人，恐怕就不會這麼順利了。
他簡單腦補了一下把人換做楚繪的景象，而後狠狠打了個冷顫，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他絕對比妹妹還要反對的激烈。
……
在會長答應後，一切都已成定局。雖然仍帶着不甘，陸詩瑤卻也沒再繼續發表反對意見。
於是，時間就靜靜地流淌，直到第二天太陽出來灑下光輝——按照陳禹的想法，應該是這樣發展的。
然而在時針直指正上，四下寂寥無聲的半夜，陳禹卻被手機的信息聲給吵醒了。
“讓我進去。”簡單粗暴的四個字，就算不看聯繫人，他也能猜到是誰發的。
拍打臉頰儘量驅散睏意，他起身整理好睡衣，擡手拉開了房門。
“好慢。”
“理解一下，畢竟都這麼晚了。”
“進去說。”
“要說什麼？”
“明天會長來之後你要注意的問題。”妹妹伸手揚起長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