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過一小時的短暫時間裏，陳禹不止一次的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面前這位親生的。
天知道這人怎麼就在說了莫名其妙的話後就把話題轉移到他自己身上，從上車開始就一直在講在國外的見聞，完全沒有了解兒子女兒生活的意思。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沒有。”對於父親的個人經歷，陳禹現在是徹徹底底一絲一毫的興趣都沒有了。
“哦，猜你也應該沒什麼興趣。”從機場一直到下了大巴，陳父終於第一次有了長時間的沉默，“就在這附近，我們找個地方坐會兒怎麼樣？”
陳禹按在眉心：“我覺得不怎麼樣？母親和妹妹還在家裏等着呢。”
“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晚回去這點你媽早就知道，估計現在正在家裏和你妹妹進行說明呢。”
“是早有預謀的啊。”他忍不住嘆口氣，怎麼每個人講話都只有半句，難道統統都染上了“不弔人胃口能死”的怪病？
父親的臉色登時轉冷：“注意用詞。”
“原來是計劃好的。”本來就沒什麼執着，陳禹改起口來也是沒有絲毫遲疑，“那我們去哪？”
“由你來選，是我找你談話，就算是爲了減緩壓力，你想喝什麼可以隨意說。”
下意識地想把選擇權重新塞回去，聽過這番話的陳禹忽然表情一動，目光掃過街邊的景色：“話說到這份上……那我確實有個目標。”
“帶路。”陳父乾脆無比地把手一揮。
……
“你平常總來這種地方？”
“當然不可能，話說每個月的開銷你基本都知道吧？以那個消費水平，怎麼想都不可能常來這種地方吧？”
“說的也是。”
“拜託你問之前先想想啊。”
“一段時間不見，你對長輩說話已經變得這麼不客氣了？”
看到父親投來的冰冷視線，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隨即再度挺起胸膛：“至少和母親說話的時候我還是很客氣的，只不過你今天說的話太莫名其妙了，下飛機之後那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這正是我想和你說的。”將咖啡舉到嘴邊灌了一口，對面的目光輕輕掃過陳禹的臉頰，“我已經說過自己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什麼，作爲交換，你該說說自己的了。”
貌似隨意的視線從臉上拂過，他卻不禁感到肩頭略微沉重：“我並沒有要求你做說明吧？”
“但我要求你來講講。”陳父用繃直的嘴角詮釋了決心。
充分理解到結局無法更改，陳禹也沒有再說什麼，直接開始將父親不在這段時間的經歷一點點描繪出來。
“聽起來倒是很簡單嘛。”
“你到底期待學生的日常能精彩到哪裏去？”陳禹不禁反問。
老實說，這半年的經歷用多姿多彩都不足以形容，但那都是不能講給普通人聽的消息。在篩選之後，能夠講出來的就很有限了。
在這之上，還要刨除諸如楚繪家庭問題之類的隱私事項，以及他下意識迴避的記憶，剩下的就只是簡簡單單的校園生活了。
總結起來就是進了學生會，參與組織學園祭，完。
連陳禹自己都感到有些吃驚，在感覺上明明是休息日子都沒有多久的半年，能夠講出來的卻不過是芝麻蒜皮的小事。他不禁有種“這半年自己真的有經歷過嗎”的錯覺。
“也是，普通學生大概也就是這樣了。”所幸落在陳父耳中，這段講述的可信度還是足夠的，“我還以爲你會像我一樣有個滿是回憶的高中生活呢。”
“說起來什麼反對早戀，你自己不就是在高中就認識老媽的嗎？”
“不是認識，是已經確定在大學畢業後就結婚了。”
“不要一臉驕傲地給我講你的戀愛史，想想你之前是怎麼說的。”
“正因爲有那段經歷我纔會反對。”眼中露出追思之色，陳父很快垂下眼簾，不動聲色地把它掩藏起來，“哪怕我們有那麼堅定的決心，那段時間也差點沒撐住。”
陳禹默默用勺子攪動咖啡，不是敲在杯壁上，發出低沉卻清脆的聲響。
“你還對我有不滿嗎？”
“我曾經有過？”
“當然，在我和你現在的母親結婚之前，你可一直在耍臉色。”
帶着自嘲意味的弧線爬上他嘴角：“原來之前還有那麼不懂事的時候啊，我早都忘記了。現在這個母親也很好，至少我不打算表示任何反對。”
“但你還是不滿。”
“爲什麼這麼覺得？”
“你的表情已經全告訴我了。”陳父搖搖頭，“我記得你小時候都比現在還會隱藏啊。”
“大概是因爲我現在覺得藏着也沒意思吧。”兩邊的眉毛向中間靠攏擠到一起，陳禹直直望了過去，“我確實是有些不滿，但是並不是針對現在這個母親。”
他父親沉默片刻，已經猜到了內容：“關於你柳姨的事，我確實覺得很對不起她。”
“我聽說柳姨是主動提出來要做我們監護人的？”
“你從哪打聽到的？”
“渠道並不是重點吧？”握緊拳頭纔沒有讓音量擡高，陳禹深呼吸，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有那麼刺耳，“我所知道的是事實麼？”
“是。”
“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認爲該是柳姨來做監護人，讓她過來只是徒增麻煩和傷心而已。”
“關於這件事，你知道的還是太少了，而且我也不想你們知道那麼多。我們會想辦法補償她的。”
“你知道她現在每天都想把自己灌醉嗎？”
“如果她不是你們的監護人，說不定她就已經把那個想法付諸行動了。”爭鋒相對地加重了語氣，陳父緩緩吐氣，“這個話題到此爲止，我想問你點別的，先從簡單的來，你和你妹妹的關係怎麼樣？”
提到這點，陳禹下意識地想要移開目光：“還好吧。”
“聽說你們最近關係又變差了？”
“又？”
“她剛來的時候，不是和你關係很僵嗎？不過隨着接觸變多，關係一點點變好，我記得在我們出國前，她還挺粘……。”
“找到了，原來你們在這裏。”略帶喘息的女聲在兩人身邊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