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下雪了啊。”擡頭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色，陳禹的感慨不禁脫口而出。
他攤開手掌試圖接下一片，但最後也只是留下了連水漬都很難辨清的不起眼痕跡。
於是他只好放棄嘗試，伸手調整了一下圍巾的位置，不過也許是拉的太高了，貼在下頜的部分傳來了溫熱潮溼的觸感。
原本平時會忽略的細節現在全都能注意到，是爲什麼呢？就算潛意識裏想要回避，這樣的疑惑還是不受控制地跳入了腦海。
因爲等車太過無聊了？這倒是個很直觀的理由。可惜他自己也知道，真正的原因絕非是這麼表象的存在。
果然還是會感到不安啊。
他擡手捂住胸口發出一聲嘆息。能夠對此感到恐懼而非期待，恐怕自己應當算是異類了吧。
不行，這個時候還是按照妹妹的說法不要多想爲好。陳禹捂住耳廓，才讓內心稍微安定下來。
雖然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但在耳內其實內置了傳音的設備，按照妹妹的說法這這隻能單向傳音。
“到時候該怎麼辦你自己去想，別想着問我。”想起她講出這話時滿臉的傲氣，陳禹不由得露出苦笑。
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公交車的前門自動打開，他隨着人羣一起邁步，刷卡，抓住了車上的扶手。
“今天是怎麼安排的呢？”
“電影票我已經訂好了，就是你想看的那場。”
“太棒了。”
車廂內部，年輕的情侶正在用輕快的語調交談，暫且不論是否真的和睦，至少在這一天，他們擺出的是相親相愛的態度。就算日後會分道揚鑣，眼下他們也是想盡情享受這份甜蜜的吧？
但是難以想象自己會成爲這種畫面的組成部分。陳禹臉上劃過一絲苦悶，完全無法體會那名男性笑逐顏開的心理讓他心裏的不安又升騰起來。
在跨下公交車的瞬間，他長舒了口氣，仰起頭整理好心情。
“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出不對。”妹妹再三叮嚀的表情再次浮現在腦中，他不由得輕聲唸了一聲抱歉。
既是因爲讓這次會面淪爲了工具，也是因爲可能存在的那份，無法迴應的心意。
保持着仰頭地姿勢做過幾次深呼吸，在車站附近的人把他當做怪人來看待之前，陳禹終於邁開了腳步。
兩側奇異的目光已經被他拋在了腦外，甚至在這一刻，他心中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感受——不知道像妹妹、會長那種人，不會在意他人的目光是不是也因爲腦中念頭繁多呢？
比預定時間早了半小時到達見面地點，陳禹在吉祥物的模型下站定，四處張望起來。
來來往往的行人身上洋溢着節日的歡快氛圍，然而這份高漲的興致卻如同重壓堵在了他的心頭，總覺得和這裏格格不入。
所幸他並沒有等太長時間，分針僅僅走過個位數，就有人拍在了肩上。
“等很久了嗎？”谷嵐的聲音中蘊含着遠超平日的活力。
“沒有。”陳禹搖搖頭，轉身看了過去。
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對方站在原地，輕輕偏過腦袋，似乎是在等待着評價，不過臉上倒是流露出幾分不安。
有着毛領裝飾的毛呢大衣在腰部緊縮，收束出纖細的腰肢，底部的蕾絲邊則營造出可愛的感覺，下身是能顯出良好曲線的緊身褲，搭配上高跟馬靴，讓整個人看起來被拉長了。
看到這明顯是有精心挑選過的裝扮，陳禹心中又沉重了一份。
“果然不適合我嗎？”多多少少將內心的情感暴露了部分，察覺到到的谷嵐神色黯淡下來。
“不不不，怎麼會？很合適的，只不過風格變化有點大，一時嚇到了。”
“呼，那就好。”她緊繃的表情放鬆下來，“我也不清楚這種風格好不好，不過，看起來倒是不錯。”
“雖然是新風格但和你很搭。”站在客觀的角度講出這句話，陳禹問出了疑惑，“難道說，這套衣服不是你自己選的？”
“是啊，我可沒有這麼輕飄飄的品味。”吐了吐舌，在裝扮的襯托下，谷嵐也顯出不同以往的可愛，“這是讓顧曼幫忙選的，沒想到花樣那麼多，該說真不愧是天生就擁有着勾引力的女人嗎？”
“你這麼說人家恐怕不太好吧？”
“話是這麼說，雖然她幫了我很多，但總歸還是有點排斥，大概是認識的時間還短的緣故？”
“不論怎麼樣都別說她的壞話啊。”
“你緊張些什麼？莫非你也對她那個下流的身體有妄想？”
陳禹不禁苦笑出聲：“在你眼裏是不是沒有好人啊？”
“馨兒和小雨不就是好人？”
“那我呢？”他伸手指向自己鼻尖。
“你麼……”那種壞心眼的表情又回到了谷嵐臉上，她揚起眉毛，雙脣勾出狹促的曲線，“大概有那麼一半算是吧。”
“剩下那一半呢？”
“在人與非人間搖擺。”
“喂，”心中涌起的無力與頭痛讓心緒莫名安定下來，陳禹嘴角不自覺地翹起，“才說幾句話你就破功了啊。”
谷嵐眯起眼睛發出陰陽怪氣的聲音：“咦，居然還露出這麼噁心的笑容，真是個了不得的抖m呢。”
“你叫我出來就是爲了在語言上施暴的嗎？”
“怎麼可能，”她滿臉嚴肅地搖了搖頭，“想做這事還用把你叫出來？”
“我想回去了。”
……
“這兩個人的氣氛會不會太好了一點，我有點坐不住了。”躲在遠處的街角，紀雪妍面色不佳地朝着手腕說道。
即便選擇了低調的打扮，依然不斷有人把視線投在她身上，以這樣的狀態要是離近了肯定會被發現，她只好把距離拉遠到勉強才能聽清對話。
“會長，你要沉住氣啊，近距離的監視只有能隱藏氣息的你才能做到，千萬不要把自己暴露出來。”
“說的輕巧，聽這種對話簡直是折磨啊。”
“那就不要聽嘍，你看我不就沒事嗎？”
“少在那裝了，剛纔明明都無意識地把內容說出來了。”
“哎呀，讀脣語太入神了嗎？”
“你纔是沉住氣啊，把控全局的任務可在你肩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