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次和程寧見面,她都會提醒自己多關心一下妹妹——難道說自家妹妹和她抒發過不滿?
就在陳禹糾結於要不要追上去問個究竟的時候,口袋裏傳來了震動。
“來教學樓後面。”
點開未讀的消息,上面是這樣簡短的一行字。
今天是沒有追問的機會了啊。
……
一年級的教學樓前方是供學生休息用的小庭院,而在後側,則是相對簡陋的幾叢灌木與長椅。本來就沒什麼人願意過來的地方,在進入冬季顯出灰敗之後就更加人跡罕至。
但眼下,最內側的長椅上卻被兩位女生佔據了。
緊緊是坐在那裏,兩人之間差異就分外的明顯。
左側的少女坐姿筆直挺拔,彷彿一把名刀,即使尚未亮出鋒刃,依然讓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銳利。而坐在旁邊本就矮她一頭的那位,在氣勢的壓迫下頭顱垂得更低。
似乎是在交談的雙方,呈現出地位極其不對等的詭異態勢。
不會是欺凌現場吧?——如果不是因爲那一頭筆直烏黑的長髮彰顯了身份,陳禹多半也會這麼想。
真是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他痛苦地揉着太陽穴靠了過去。
“終於來了啊。”即使是側着臉完全看不到另一邊的畫面,陸詩瑤還是在他接近的瞬間把視線投了過來。
“嗯。”陳禹摸了摸鼻子,扯起嘴角。
現在多少能夠理解谷嵐萎靡的原因了。
因爲迅速轉頭來不及調整情緒,妹妹的瞳孔中傳來了陌生的感覺。
陳禹吃力地嚥下唾液。在家裏也經常性的感受到妹妹傾瀉出來的怒火與寒意,然而此刻的感受更讓他脊背發寒。
優雅、美麗、高貴這些或許都能感受的到,然而在這些之上直衝入心靈的還是另一種情緒——冷漠。
在平時或許還會用笑意和謙遜掩藏得很好——不如說能露出那種和煦如春的妹妹簡直是演技驚人。但正因爲平時隱藏得太好了,毫無保留展現出來的時候纔會讓人更加無所適從。
不過陳禹也只是感受了片刻,如鋼鐵般冷酷穩定的眼神很快就活了起來。
“你想在那站到什麼時候?我幫你把人找出來了,還不趕緊過來?”
迎上妹妹埋怨的目光,陳禹僵硬的腳步總算能夠再次挪動了。
他連忙揚起右手從喉嚨裏擠出打招呼的聲音,即使略有些走調,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
聽到他的聲音,谷嵐猛地把頭擡了起來:“老……陳禹?”
看清她表情的瞬間,陳禹渾身一震。
聽到她顫顫巍巍的聲音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妙,但當她蒙上霧氣的雙眼望過來的時候,還是大大超出了陳禹的預料——視線稍微轉動還能看到她不斷顫抖的肩膀。
“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不適應。”
喂喂喂,這纔不是沒事吧?聲音都哽咽了啊。
看到他略帶責備的目光,陸詩瑤垂下眼簾,聲音中也混進了一絲淡淡的委屈:“真的不怪我,我只是覺得你找她肯定不方便,所以就想提前把她約出來。”
“我有什麼不方便的?”陳禹皺起眉,語氣不自覺地加重。
“萬一惹出些流言蜚語怎麼辦?”
“會有這麼嚴重嗎?”
“即使有這種可能也不信。”
“你別這麼激動好不好?”
陸詩瑤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整個人瞬間冷卻下來:“好,這裏就交給你,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一把抓起放在身旁的揹包,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身後,陳禹朝谷嵐送去了關切地問候,她咬緊牙關,加快了腳步。
……
“小瑤……看起來情況不妙呢。”
還是上次兩人見面的那家店裏,本來打算和剛剛落座的陸詩瑤打聲招呼的米欣蘭苦笑一聲,放棄了寒暄。
“是嗎?”
“嗯,很明顯。”
就差在臉上寫出“我很不爽”四個大字了,米欣蘭心中默唸,但在表面上,她還是適時轉移了話題:“這位是?”
坐在陸詩瑤身邊的程寧連忙起身伸出雙手:“學姐好,我是小瑤的朋友,程寧。”
本來介紹這件事應該是由兩邊都認識的某人從中協調的,不過鑑於她需要冷靜一下,程寧就跳過了這一步,直接開始了自我介紹。
陸詩瑤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啊,你好,我叫米欣蘭。”愣了一下,米欣蘭才把右掌遞到雙手之間。
然後如預期一樣被人握住搖動起來。
“我可以叫欣蘭學姐嗎?”程寧臉色誠懇。
米欣蘭的臉色卻十分僵硬:“當然可以,不過……”
“不過?”
“能不能先把手鬆開,有點疼。”
“啊,抱歉抱歉。”程寧慌忙鬆開手掌露出歉意的表情。
“哦,對了,最近因爲鍛鍊的關係,你的力氣好像又成長了,還是多注意控制一下比較好。”在她臉色正尷尬的時候,陸詩瑤又在旁邊補了一刀。
窘迫到滿臉通紅的短髮少女揮舞着雙臂敲打起身邊的朋友:“小瑤,你提醒得也太晚了吧?”
“嗯,我是故意的。”
“啊啊啊,小瑤你就來嚐嚐我的制裁好了。”
“我所謂,反正我也有好好鍛鍊。”
看到兩人打鬧的互動,米欣蘭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兩個的關係還真是要好啊,我都有點羨慕了呢。”
“欣蘭姐又說笑了,你不是有浩哥了嗎?能夠找男朋友天天親熱才讓人嫉妒好不好?”
“唉?欣蘭學姐原來……”
“唔,不要說出來啊,我的臉要往哪放啊。”被兩人合夥調笑,米欣蘭連忙捂住漲紅的臉頰發出嗔怒的迴應。
而在她對面,程寧因爲只是第一次見面笑得還比較含蓄,陸詩瑤則是毫不掩飾地嘴脣曲成誇張的弧度,眉毛也跟着彎成了月牙。
“咳咳。”爲了打破窘境,同時也是讓談話進入正軌,米欣蘭開口問道:“小瑤,你之前是怎麼了?”
“啊,只是發生了些不愉快而已。”陸詩瑤止住笑臉壓低了眉毛。
“如果可以的話,能說給我們聽聽嗎?就算不能幫你解決,說出來也能痛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