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
強烈的口渴感將陳禹從昏暗的睡夢中拉了出來。
恢復了一點意識，渾身上下涌來的不適就如潮水般沖刷着他的神經。簡單地感受了一下，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
喉嚨處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哪怕是吞嚥口水都會異常難受。四肢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腦子更是暈沉沉的，根本無法集中精力。
可惡，居然發燒了。確認了身體狀況，陳禹只好無奈地接受了現實。
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憑這具身體要準備做飯的話就必須提前動手。
伸出手掌拍打臉頰來提神，他吃力地保持住意識清明，將手伸向了牀頭的手機。
“咚咚咚。”
就在他爲起牀而掙扎時候，妹妹的聲音隨着伴敲門聲一起傳了進來。
“喂，快起來啊，再不準備就要遲到了。”
看起來已經來不及做飯了，在路邊的商店裏買點麪包湊活一下吧。在心中打定主意，陳禹就打算開口迴應。
“啊，知道了。”然而即使他壓下聲帶震動所引起疼痛，沙啞得嗓音依然低到連自己都要聽不清了。
“還沒有醒嗎？再不起來我就要進去了。”
糟糕，也不是什麼嚴重的病，沒必要讓她爲自己分心。陳禹內心稍有些慌亂，想要伸手取過水杯潤潤喉嚨，卻不想恍惚之間沒有掌握住平衡，一頭扎倒回了牀上。
不行，內心暗叫不好，他雙手撐在牀單上，用力撐起了身體。
在門外等了許久也沒得到迴應，陸詩瑤不安地撥弄着頭髮，思索再三，她終於忍不住按下了門把手。
“我進來了。”直到房門完全打開，這句話才從她口中說了出來。
“啊，抱歉，睡過頭了。”在她視野的正前方，陳禹正在慢條斯理地穿着衣服。聽到聲音，他停下動作，用低沉的聲音迴應道。
陸詩瑤沒有吱聲，而是眯起雙眼，本能地感覺到不對。
沒有聽到妹妹的聲音，他只好硬着頭皮自顧自地說下去：“能不能把門關一下，我穿好衣服就出去。”
不算響亮的關門聲在身後響起，他卻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快穿啊。”
然而事實和他預料的有些出入，妹妹清冷的聲音撞擊在臥室的牆上發出淡淡的迴音，陳禹的身體猛地僵硬住了。
“那個，你爲什麼還在？”因爲震驚，他此刻幾乎忘卻了喉嚨裏傳出的疼痛。
“我不能在嗎？”
“當然不是不能，只是……現在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啊。”死死盯住他的背影，陸詩瑤冷哼一聲，“那很簡單，你把身子轉過來，我看一眼就走。”
預感到局面要超脫控制，陳禹的身體顫抖起來：“我現在衣冠不整的，不太好。”
“哦。”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拖鞋和地面碰撞地聲音在臥室內響了起來。
不是在遠離，而是越來越清晰。
意識到妹妹正在靠近，他的額頭不由得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已經沒有應對的手段了啊。
陳禹放棄地垂下雙肩和妹妹將臉探過來這兩個動作幾乎同時發生。
即使他低下頭也不能完全擋住難看的臉色，更何況爲了看清，對方還特地俯下了身子。
張大眼睛愣愣地看了兩秒，陸詩瑤才直起身，臉色漲紅到和他不相上下的程度。
“你是白癡嗎？”滿腔的怒火在臥室內迴響。
完全沒有想到會遭受如此大聲的呵斥，陳禹用傻眼般的表情擡起了頭。
“你給我躺回去，生病了就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啊。”黑色的長髮不停地顫抖着，忠實地反映着主人的內心。
“也不是很嚴重……”
“不準說話，嗓子都到什麼程度了自己聽不出來嗎？”不由分說打斷了他的話，妹妹姿態強硬地做出了動手的架勢。
“今天可是週一。”
“我說了閉嘴，病成這個樣子你去學校也是給別人添亂吧？還是說你打算傳染給其他人？”
冷靜下來想想自己確實不太適合去上學，陳禹只能苦笑着點了點頭。
“趕緊躺回去，我來幫你請假。”妹妹一邊說着，一邊向門外走去，“我也要請個假，你這幅德行沒有人照顧是不行的。”
片刻之後，她就帶着手機走了回來。伸手拿過陳禹放在牀頭的那部，她解開屏鎖翻出通訊錄：“你們老師是哪個？現在允許你說一句。”
“你不能請假。”雙手撐在牀上穩定住坐姿，陳禹用堅決的眼神看了過來。
“你燒昏頭了吧？得病了當然要留個人照顧。”
“我病的還沒那麼嚴重，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
“這種事你說了不算……”
“沒有醫院證明的話，學校那邊是不會接受照顧病人這種請假理由的吧？”
陸詩瑤依然盯着屏幕，手指卻停頓了下來：“不接受又怎麼樣？”
“缺席這件事不但會影響你的成績，嚴重的話還會請家長過去詢問的吧？”
“所以那有怎麼樣？”她擡起頭，語氣煩躁起來，“這些事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有，我不希望因爲我的事影響到你。”
妹妹撇了撇嘴，冷笑着看了過來：“你不覺得作爲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人，這種考慮有點異想天開嗎？”
“大概是有點，但是我確實是如此希望的。”
“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說着，她又把目光移回了屏幕。
陳禹無奈地嘆氣，咬着牙再次開口說道：“那我換種說法吧，爲了不給柳姨添麻煩，我希望你去上學。”
“哈？”陸詩瑤驟然擡頭，瞳孔中反射出危險的光芒。
“你如果缺席了，收到影響的絕對不止你一個。”縱然內心知道這絕對不是最佳做法，陳禹迷糊的腦子一時間也想不出合適的處理手段，只能硬着頭皮說了下去，“上學去吧，至少別給柳姨和我添麻煩。”
妹妹渾身一震，眯起來的雙眼被長長的睫毛擋住了最後的縫隙，只有聲音跟着肩膀一起顫抖着：“你是說我在添麻煩？”
陳禹默然點頭。
“好啊，那我就不管你了。”將手裏提着的袋子扔過來，同時將手機撇回原處，陸詩瑤猛地轉身，“再見，我去學校幫你請假了。”
比之前要響上許多的關門聲響起，陳禹向後躺倒在牀上。
自己還真是說了很過分的話啊。這樣想着，他慢慢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