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回溯一點。

陳禹和蕭晨隔着桌子坐好。

“學生會還找我有什麼事嗎？”在陳禹考慮該怎麼開場的時候，對方已經搶先一步提出了問題。

省略了開場也好，他盡力露出友善的微笑迴應道：“並不是學生會的事，而是我本人有些事想和你談一談。”

“私人的事啊。”蕭晨低下頭推了推眼鏡，“我可以拒絕嗎？”

“當然，”老實講，會被人這麼直接地回絕還真是沒想到，不過陳禹還是打算再爭取一下，“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說說，中間你可以隨時離席。”

“爲什麼執着到這個地步？”對面的聲音中滿是疑惑。這倒也是，被只見過一面的人如此糾纏，會感到驚訝也不足爲奇。

陳禹做出抱歉的神情：“有些疑惑不解決掉就會寢食難安，我就是這種麻煩的人。”

“那你的寢食一定經常出問題吧。”

“偶爾確實會。”陳禹笑了一下，“感覺你沒有昨天那麼緊張？”

“是啊，既然那兩個人都不在場，也就沒那麼大壓力了。”

“那兩個人是指？”

鏡片後的雙眼瞪大了幾分：“你在裝傻嗎？當然是會長和你妹妹了。”

“你認識我妹妹？”

“臨夏女神級別的人物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的發言有問題，我的意思是，”陳禹努力試圖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你知道陸詩瑤是我妹妹？”

蕭晨側過臉，有些無法適應他的目光：“略有耳聞。”

“還真是巧啊，她班上還有些人不知道呢。”上一次到她班上的時候，有些人露出的敵視目光可不像知道這層親人關係的樣子。

“巧合而已，沒什麼好奇怪的。”

“也是，既然你沒那麼緊張了，那我就講講心中的疑惑了。”

對方沒有開口，應該是默許了。

“首先，你和宏宇算是朋友嗎？”

“爲什麼會這麼問？我們兩個關係還不錯，你們是知道這點纔會找我瞭解情況的吧。”蕭晨的臉上寫着不解。

陳禹將目光壓低：“我記得叫你到學生會的理由是瞭解社團的情況吧，不是要了解宏宇這個人。”

“但後來不就變成要了解他了？”

“也對，”陳禹不再糾結於這件事，“雖然不瞭解實際情況，但我覺得你和他關係並不算親密。”

“不瞭解實情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提起他的時候，你的語氣甚至有些沉重。而且對於他的突然變化，你並沒有想去了解，而是表現出了想要遠離他的意思。”陳禹食指輕輕敲擊桌面，“所以我不認爲你們關係很好。”

“就憑我的語氣嗎？”蕭晨不知爲何咧嘴一笑。

“是啊，只憑這些做得推斷，”目光越過蕭晨，投向窗外，“但很巧的是，我有個家人逼迫我不斷地學習察言觀色，對這點，我還是有些自信的。”

“哦，既然你都看出來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的關係是不太好。但這又怎麼了？”

“兩位，這是你們點的東西。”談話逐漸陷入僵局之際，服務生突然的插話稍稍緩解了一下氣氛。

“哦，謝謝。”陳禹接過飲料道謝。

蕭晨沒有出聲，而是點頭示意。

服務生的打斷讓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陳禹五指依次敲在杯壁上，思索着接下來要說些什麼。而對面只是低頭，咬着吸管。

“既然關係不太好，爲什麼你不遠離他呢？”

“你搞錯了一點，”蕭晨鬆開牙齒，“是他做不到離我遠點。”

“這又是怎麼回事？”雖然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裏面所蘊含的黑色情感，陳禹不可能弄錯。

“這傢伙會以各種奇怪的理由找上我，”黑色的情緒從牙間流淌而出，“有時候讓我陪他一起出門，有時候是找我訴苦，當然最多的是去見那些找他一起去玩的女孩。”

“是爲了讓你當陪襯？”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了，聲音發出得異常艱澀。

“陪襯？不只是陪襯，還是跑腿的，還有......”他忽然停了下來，翹起嘴角，“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陳禹皺起眉頭，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聽說那傢伙鬧到學生會去了，那事情就大了吧，看起來他得忙於解決這些麻煩了。那就再也不會有空來煩我了。”

“這些麻煩指的是哪些？在學生會鬧事只能算是是一件麻煩事吧？”

“還有......還有因爲體育館開放時間變更給社團帶來的衝擊，這也是件麻煩事吧。”

陳禹呼出一口氣：“這個消息你又是從哪聽來的？應該還沒有公佈纔對。”

“我們社長都知道了，我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確實是，但是你爲什麼會隱藏着這麼多事卻祕而不宣呢？”

“夠了，”手掌拍在桌子上的聲音把四周的人嚇了一跳，“你要是來盤問我的話，我現在就要走了。”

不去理會身旁人的指指點點，陳禹將視線鎖定在對方身上：“不是盤問，我是想幫你，所以才更希望能得到全部的信息。”

“幫我，現在？”蕭晨擡起頭，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盯住他，“我現在還需要什麼幫忙？我馬上就可以擺脫他了好嗎？”

“先不論你爲什麼這麼確定，就算真的擺脫了宏宇，你就覺得一起都會好起來了？”

“這是什麼話？只要沒有他......”

陳禹十指緊握住杯子：“你這是把全部的責任都歸咎到他身上了？”

“難道這不是他的責任？”

“恕我直言，我相信即使沒有宏宇，你的生活也不會美妙起來。”

眯着的雙眼依舊沒有放開，相反上下眼皮越加靠攏了：“你又是怎麼判斷的，又是察言觀色那一套？”

“連那都用不上，”陳禹鬆開握緊杯子的手指，用吸管輕輕攪動杯子裏的液體，“就憑你想要逃避自身問題這點我就能判斷得出來。”

“我逃避自身的問題。”好似聽到的是笑話一樣，蕭晨雙肩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你倒是說說我逃避了什麼？”

“既然內心這麼反感，你爲什麼還會一次又一次地同意做他的陪襯？”

“我不是說了嗎，是因爲每次他找的理由都很好啊！”

“每次都好到無法拒絕，他厲害到這種地步的話，也不會做這種會讓你記恨的事了吧。”

“你不信就算了。”

“這就是我所說的逃避了，”陳禹停下攪拌的動作，“你真的不打算直面自己的問題，就這樣一直假裝看不見嗎？”

“真是夠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聳了聳肩，看起來這個問題是談不下去了：“那好吧，我們換個話題，對於上週的是你有沒有懷恨在心呢？”

“不過是被訓斥了一頓而已，和之前的事比起來，更本不值一提。”

“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吧？”

蕭晨離開座椅，語氣不善：“我要走了。”

“我說過，你可以隨時離席。”陳禹並不打算攔下來，“不過我還是要問最後一個問題，宏宇訓斥你的時候真的是處於不正常狀態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那次訓斥是不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蕭晨重新坐下，雙眼盯住他：“你這人說話真是愛繞彎。”

“我個人覺得委婉地措辭還是很重要的，”陳禹攤開手掌，“特別是有一個關係很微妙的家人的時候。扯遠了，你也很喜歡隱瞞事實，所以我們這算是扯平了吧。”

“誰和你扯平了？”蕭晨忽然笑了起來，不但睜開了眼睛，表情更是乾淨得和剛纔完全相反，“你這人還真是和傳言中的一樣愛管閒事。老是去幫別人解決事情又撈不到好處，你就不會有什麼不滿嗎？”

“我只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別人一把而已。不過既然是我同意下來的事，它所帶來的後果我都願意承擔。”陳禹也笑了起來，“不過，也有關於我的傳言？”

“有一些吧，雖然不多。你可能比自己想的還有名哦？”

“還真是多謝你告訴我這麼多。”

蕭晨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那作爲謝禮，能不能不要再管我了？”

“這恐怕不行。”陳禹一臉微笑的回絕道。

“你知道愛管閒事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嗎？”蕭晨的臉色變得冰冷。

陳禹笑容不變：“你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充血了嗎？”

然後他像是自語一樣低聲說道：“這就是帶着瘋狂的眼睛吧？”

“你還真是討厭，就讓宏宇那傢伙被解決掉不就好了。到時候皆大歡喜，對你我不都是好事？”

“放任你爲所欲爲可談不上皆大歡喜，還有，就算沒有我，那兩個人找上你也只是遲早的事。”

“原來還有同伴啊，是誰呢？”蕭晨一口喝淨杯中剩下的液體，舔了舔嘴角。

“你見過的。”陳禹將兩隻手放到桌面下，摸了摸戴着的護腕。

“臨夏的雙女神嗎，你還真是豔福不淺。”

“恐怕和你想的有些出入。”這個緊張的時候，就不要再扯些男女關係的玩笑了好嗎？很毀氣氛的。

蕭晨將頭伸到他耳旁：“你也不想牽連到其他人吧，我們出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