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我的旁邊,眼睛看向遠方,聲音像是很遙遠:秦子墨不想我拿你做威脅,當他掙脫霧鎖站在我的面前時,我以爲我贏定了,因爲不管怎麼說,他還手了。
我本就不信任男人,留了後招,可是,我沒想到,他真的願意爲你死,任我廢了他的手,那一刻我猶豫了,我不知道,我所堅持的到底還有沒有意義。
後來,你氣血攻心掙脫束縛,心甘情願得爲他跳入化魂池,而他,明知跳下去會毀魂滅魄,亦沒有半點猶豫。
那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錯的離譜,我沒有遇到真正愛我的人,不代表別人的感情也是假的。
願賭服輸,我讓你們活着離開,況且,你是我們趙家的後代,你沒了他不想活,所以用我的命換他的命,這是最好的辦法。
“趙家?”
美婦人握緊了我的手,臉上的那種哀傷彷彿能將我傳染,“聽我講個故事吧,就當看在我跟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份上。”
不知道是因爲她救了秦子墨的緣故,還是那種濃烈的悲傷感染了我,我就是不忍心拒絕,下意識得就點了點頭,“好。”
我等着她開口,她卻側着臉,脣一動都沒動,我正疑惑,眼前卻展開了新的畫面。
那是,她的記憶?
“喂,我來了,小張子,快陪我喝酒聊天。”女孩正值芳齡,身上挎着小鈴鐺,天真爛漫,提着酒往裏走。
“你一個女孩子一天到晚喝什麼酒!不如跟我說說,你家在何處?”男子眉清目秀,雖敵不過雲塵丰神俊朗,但那種超然灑脫的勁卻極爲神似。
女孩笑了起來,銀鈴一般好聽,似要與鈴鐺比清脆,“問我那麼多,你想娶我?”
男子一下就臉紅了,喝酒掩飾自己的慌亂,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對她有多少歡喜。
那段記憶一旦顯現出來,那些各種關於小事的回憶也跟着紛至杳來----捉蛐蛐,逮螞蚱,女孩一股子童心,男子比她大,本來就不是玩兒那個的年紀,可是他光看着她笑,就是個心滿意足的樣子。
女孩活潑好動,男子便陪她瘋,陪她鬧,女孩的天真,男子的寵溺,如同一幀幀極美的畫面。
如果,沒有後來的那些痛苦的話,他們會是極般配的佳偶吧。
畫面一轉,女孩一席紅衣站在男子面前,“你跟不跟我走?”
“不跟!”男子神色傲然,不似往日溫情,嗓音冷冷的,“你記住,你是趙家的人,我們不可能的。”
男子的父母堅決不讓他與女子在一起,他爲單傳,張家又世世代代傳着紙紮這門手藝,若他捲入這場漩渦,祖傳基業很可能毀在他的手上,所以他的家人用不孝的名義壓着他。
可是,心窩上的女子又如何捨棄得下,所以,他約定女孩一起走,他帶她歸隱。
但是結局卻是傷感的,女孩等來的不是男子,而是一封絕情信。
女孩發瘋入魔,想着既然你爲名利負我,但我就造出最成功的紙人,煞了你張家的威風,爲了成功,她不惜將心思動在了自己的身上,弄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直到小七找她合作,不僅透露了我至陰血魄可幫她煉化最上乘硃砂的消息,更是告訴她長生可以幫她恢復樣貌。
“我好恨他,爲什麼他給了我希望,又要親手打碎,可我更恨的是我自己,爲什麼放不下,爲什麼讓自己的後半輩子都是以如何打敗他而活。”小姨鬆了口氣,“不過現在,我自由了。”
我問她,他們之間會不會有誤會,畢竟我覺得那個男的是真的愛她的。
“過去了,都過去了。”小姨摸了摸我的頭,“時間快到了,我要走了。小潔,記住你娘是愛你的,她爲你擋了災,至於其中因果,日後,你父親會告訴你。”
“父親?他根本不在,怎麼說啊。”
“他離開你,是爲了你22歲的大劫,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我還想問什麼,小姨卻越走越快,我根本追不上她的步伐,只是遠遠的傳來一句話:謝謝你們,幫我從執念中掙脫……
清茶的味道靠了過來,手被人握緊了,我看向秦子墨,問他東西拿到了沒有。
他點了點頭後,我問他屋子裏有什麼東西,爲什麼不想我看。
“膽子小還好奇。”秦子墨捏了捏我的鼻子,清越的嗓音說不出的好聽,“真拿你沒辦法。”
我砸了咂巴嘴問他,剛纔我小姨的事他聽到了多少。
東西早就拿到了,可是秦子墨一直沒出來,也就是說,他知道小姨要跟我談話,所以故意走開,把空間留給我們。
想到這裏,我心裏暖暖的,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會這麼細膩,會爲別人考量。
我現在矛盾極了,小姨差點害死我們,我是應該怨她恨她的,可是,她最後犧牲自己救了秦子墨,還告訴了有關於我的身世,更重要的是,她是我的親人啊。
所以,我願意稱呼她一聲小姨。
就算她以一個長輩給我的溫情很短暫,可是,這終歸是一捧溫暖,她說,母親和父親是愛我的,我願意相信。
因爲這樣,我的心好受了許多。
心是需要哄的,給它講那些好聽的話,多去看那些美好,自己纔會明媚起來,人只有站在陽光下,陰影纔在背後。
人的一生要揹負很多,如果我只記得那些傷害,早就走不到現在了。
我看了眼秦子墨,他的側臉很完美,是我愛的模樣,哪怕剛死裏逃生,卻毫無一點狼狽,那種君臨天下的王者氣質,讓我不由得看癡了。
“這麼久還是沒看慣?”秦子墨側過了頭,很自然地幫我攏了下碎髮,我的心又是猛然一滯,趕緊扯謊說自己是在想小姨的事,嘆了口氣說小姨也是個苦命人。
“這個故事缺了一部分,他不一定負了她。”秦子墨清越的嗓音低低的,卻沉穩有力,讓人忍不住信服。
他一路牽着我走,我離他很近,清茶的味道將腥甜的魂血味藏得嚴嚴實實,可是,那粉衣確實觸目驚心,準確點,應該是慘不忍睹。
我張了張嘴巴,害他受了那麼重得傷,我根本沒資格讓他原諒小姨。
“知道你要說什麼,我沒事。”聽到這句話,我真忍不住說一句,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吧。
呸,蛔蟲哪有這麼帥的。
媽蛋,我真是樂天派,剛死裏逃生,就會自說自話逗自己玩了,真是奇葩。
“不過,我還是怨她,化魂池的水,畢竟讓你疼了。”
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秦子墨忽略自己那麼重的傷,卻獨獨緊張我有沒有疼,在他心裏,我是不是……
“怎麼?”秦子墨看我不動,也停了腳步,大手很自然得撫上了我的臉,“哪又疼了?”
那般寵溺的語氣,讓我忍不住鼻子發酸,我側過頭,撒謊說自己腳疼,想他揹我。
“好。”秦子墨蹲在我面前,我摟緊他的脖子,貼了上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揉了揉臉,整理了下情緒,他揹着我每一步都穩穩當當,讓人很安心。
就像夢中的少年揹着我一樣,讓我感覺想靠他一輩子,可是,感覺是不同的,那個是親情,而這個,是愛情。
我一手圈着他的脖子,一手去摸索他的肩膀,卻發現那裏竟然奇蹟得癒合了,我想要扯開那裏碎的衣服,看個清楚,卻聽到警告,“別鬧!”
低低的聲音帶着點沙啞,我登時就收回了手,兩隻爪子交扣握住,圈住了秦子墨的脖子,頭耷拉在秦子墨的肩膀上。
“小姨用了什麼法子把你救回來的啊?還有你那些傷恢復的那麼快,是不是也是因爲小姨?她很厲害嗎?還有,我們趙家怎麼了,爲什麼她是趙家人,就會漩渦什麼的……”
我跟個機關槍似的,不停地掃射,還沒說完就被秦子墨打斷了,“少問。”
我哦了一聲,腦袋都縮了回去,卻聽到秦子墨讓我別跟別人說我的身世,更不能提我母系那邊姓趙。
我靠着秦子墨的背,低低得問了一句,秦子墨,我會死嗎?22歲的時候。
那麼多人說我22歲有着大劫難,那個劫到底是什麼,他們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我是個救世英雄,22歲的時候要去做一件特別偉大的事嗎。
妹的!我真是受電視劇毒害不輕,這種事我還信,要真有那種運氣,五百萬早砸在我腦袋上了吧。
亂想中,卻聽到秦子墨沉穩有力的聲音,“不會!”秦子墨揹我的手忍不住用力了些,像是承諾,“林潔,你聽好了,有我在,就不許你死!”
雖是霸道的話,卻讓我心裏涌過一道暖流,只要他說我不會有事,我就相信。
我重重嗯了一聲迴應他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忍不住叫喚他的名字。
“秦子墨、”
“嗯。”
“秦子墨。”
“嗯?”
“秦子墨、|”
秦子墨這次不回我嗯了,直接來了一句,“林潔,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