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十一月，天氣變得潮溼而寒冷，馬頭城，距離南方邊境六十里，最爲有名的走私之城，即便在陰冷的氣候裏，也保持着它驚人的活力。

城南，勞力市場，無數衣衫破爛的人蹲在地上，被一根根繩子圈起來，好像畜生一般，表情麻木，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些苦力大都是從各個地方運送到這裏的，有貧民，有流亡者，總之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在這裏，統一稱之爲貨物。

雖然五大公國禁止人口買賣，但眼見的暴利，總會有商人鋌而走險，正是因爲這些商人，馬頭城才維持着畸形的繁榮景象。

人羣中，光頭在兩位富商的陪同下，信步前行，不斷瀏覽着兩邊的苦力。

“爺，您就放心吧，我們和慶王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您要的人絕對沒有問題！”一位富商賠笑道。

光頭點點頭，見沒有人注意，壓低聲音道：“聽說惡魔軍有很多人都逃到邊境來了？！”

兩個富商同時哆嗦了一下，先前說話的人急忙否認道：“爺，您多心了，他們早就死光了，沒見那些滅魔大軍早就撤退了嗎！”

光頭瞪着眼睛：“你確定他們中的一些人，不會混入苦力當中？！”

“不會，絕對不可能！”富商的臉色有些發白。

“二位，要是惡魔軍混進去了，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富商急忙道：“爺，您放心，我們給您提供的苦力，都是有案可查的，只要您那邊的關卡沒問題，我們這邊的也絕對沒問題！”

“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兩位富商信誓旦旦道。

光頭瞪着兩人，忽然哈哈一笑，爽快道：“那就成交！”

兩位富商不禁大喜過望，長出一口氣，急忙道：“行，爺，那我現在就開始備貨，明晚您帶着貨物出發，關卡那邊自然有人接應。”

光頭皺眉，擡頭看看天：“這個鬼天氣，你們還要讓我等一個晚上？”

兩位富商賠笑道：“爺，您總得容我們一點時間，您要的不是三十個人，也不是三百人，而是三千人！這麼多人，我總得向邊防軍的長官那裏報備一下，您體諒，現在查得緊。”

光頭勉爲其難，點點頭：“那你們去忙吧，我四處轉轉，看能不能淘到兩個好貨色。” wWW• тTk ān• ℃o

兩位富商哈哈大笑：“爺，您也別淘了，即便有正點的妞兒，也是人家淘換剩下的，我們早就給您備着呢！”

“那多沒意思，咱玩的就是衆裏尋他千百度，懂嗎？！”光頭哈哈一笑，不顧兩人，徑直向着前方走去。

光頭在人羣中兜兜轉轉，確定沒有人跟着，急忙離開勞力市場，向着城中最大的酒樓——煙雨樓走去。

三樓，包廂中，光頭點了幾個小菜，心神不定地喝着小酒。一直到下午，包廂外傳來腳步聲，四五個黑衣人走了進來，在包廂中站定。

光頭急忙站起身，當看到當中一人摘下斗篷，頓時驚喜萬分，眼淚奪眶而出，單膝跪倒在地上：“莽哥，嗚嗚……”

“起來，沒出息！”魯莽低聲呵斥了一聲，眼中卻充滿了暖意。

光頭擦乾眼淚，從地上起來，急忙給魯莽讓座。

除了魯莽，玄巖和崑崙也跟着玄鐵來了，光頭急忙上前一一行禮，又叫了幾樣菜，擺在桌子上。

魯莽顯得瘦了很多，臉色也有些蒼白，喝了幾杯酒後，才恢復了一些血色。

“光頭，你們幹得不錯，本來我還打算去求一個人，看來不用了。”

“求人？”

魯莽搖搖頭，岔開話題，肅聲道：“你確定假扮成苦力，能通過邊境？”

光頭急忙點頭：“莽哥，放心好了，彩雲公國那邊是慶王爺的勢力，玄離公國這邊也是一位大臣的家臣在負責販賣人口，兩邊的邊防軍他們都打點好了，咱們這次不過是例行程序。”

“只有三千人的名額嗎？”魯莽皺眉道。

光頭點點頭：“莽哥，暫時只能這麼多，但只要您出去了，和秀哥和豹哥他們匯合，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什麼時候走？”

“明天晚上，我們趁夜通過玄離公國的邊防站，然後進入三十里無人區，休息一個白天，晚上再通過彩雲公國的邊防站，進入彩雲公國。”

光頭說罷，急忙補充道：“莽哥，秀哥說了，只要你出去一亮相，滅魔大軍的行動就宣告失敗，即便其他遠征軍的兄弟沒來得及撤走，但也會安全很多！”

見魯莽還在猶豫，崑崙沉聲道：“小莽，孔秀分析的有道理，其他遠征軍起碼要半個月後才能趕到馬鞍山，而華子雄的大軍隨時都有可能追上來，只有你脫險了，他們纔會安全！”

魯莽咧嘴一笑，點點頭，問道：“闊龍城那邊怎麼樣？”

光頭眉飛色舞道：“熱鬧着呢，卡農城大火後，國人都以爲您戰死了，無期君上給您和遠征軍立了一個大碑，所有大臣都在祭奠您。咱們牧魯城，每日都有很多人到天秀夫人的墓前獻花，整個雲風郡的花店都脫銷了！”

“段無期，”魯莽喃喃唸叨了兩遍，眼中爆射出兩道精光，“這筆賬，我遲早要跟他算的！”

入夜，玄巖和魯莽離開馬頭城，越過三道關卡，趕到馬鞍山。

馬鞍山，坐落在一片丘陵地帶，因爲外形酷似馬鞍，所以得名。周圍起伏的丘陵爲遠征軍提供了很多藏身之處。

當魯莽趕到的時候，驚喜發現，秦闊海到了！

秦闊海，穿着破舊的棉衣，臉色黝黑，滿臉的大鬍子剔得乾乾淨淨，看上去虛弱不堪，但卻顯得極爲亢奮。

他看到魯莽，先是跪倒行禮，轉而跳起來，緊緊抱着魯莽，放聲大笑，隨他同來的士兵也欣喜萬分，紛紛和遠征軍倖存下來的兄弟們擁抱，一起流淚，一起哭泣，一起歡呼。

將近半年的時間，衆人在玄離境內縱橫三千多裏，歷經生死大戰，最終還是活到現在。活着，就是勝利！

魯莽看着衆人，眼圈發紅，深深吸了口氣，向着秦闊海問道：“大鬍子，你們其他的人呢，走散了還是……”

秦闊海的表情瞬間黯然，眼淚流淌下來，轉而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片刻，他從腰間的包裹裏取出一個瓶子，又將一個袋子遞給魯莽。

“瓶子裏，是，是八百兄弟的骨灰，袋子裏，是其他三十多個兄弟的手指，我，我甚至來不及讓它們團聚！”秦闊海心如刀絞，聲淚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