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親的英偉事蹟,臨安侯眼中閃起了光亮。
“三十年前,我們慕家在京都城還隻是個末等侯,祖宗的餘蔭差不多揮霍儘了,倘若子孫再無建樹,這爵位也不知何時要被收回。”
“你祖父慕白胸懷大誌,頗有謀略,便去向太子請纓,期望能成東宮智囊。太子性情柔和,素來寬仁,你祖父所獻之策卻都是激進果斷的,理念不合,便為東宮所拒。”
“你祖父因此沉寂了一段時日。”
“冇過多久,慶陽郡主與太子相繼出事,先帝悲慟傷情,竟暴病駕崩,未來得及留下遺詔。朝中六七位皇子各自為營,奪嫡之勢水深火熱。”
“其中,貴妃所出的吳王呼聲最高,而冷宮出生的當今陛下卻最不起眼。你祖父慧眼識珠,一早看出陛下非池中之物,便去自薦。當時,陛下身邊正缺良臣謀士,你祖父之舉算是雪中送炭。”
“陛下在眾位皇子之中最為弱勢,要想突出重圍,必須要有出其不意的激進之法,與你祖父所諫不謀而合。因此,陛下十分重用你祖父,視之為左膀右臂。”
“陛下登基之後,封賞有功之臣,除了晉王、蕭家,便是我們慕家了。咱們大乾除了跟隨太祖打江山時分封過四位國公,如今朝中也不過隻有蕭家與慕家纔是一等侯。”
如錦甜甜地笑了,“那都是祖父慧眼如炬,跟對了主子押對了寶纔有慕家的風光。”
她語氣輕鬆,心中卻早已百轉千回。
這樣看來,李冉竟也不是那般順利就替代了太子哥哥的……
按著當時境況,太子哥哥一旦出了意外,最有可能成為皇儲的是吳王,誰曾想到皇帝舅舅竟在來不及立下遺詔的情況下就駕崩了呢?
這纔有了七王奪嫡的局麵,也纔給了勢單力薄的李冉一個異軍突起的機會。
臨安侯見女兒的臉色忽然有些怪異起來,連忙問道,“錦兒,是哪裡還有不舒服嗎?”
如錦回過神來,“冇,冇有。”
她頓了頓,“我隻是第一次聽說這些,有些感慨罷了。”
臨安侯歎口氣,“你祖母隻喜歡清閒恬靜的生活,不喜歡朝野鋒爭。自從你二叔滿了十五歲後,她便回到了宿州老家,隻過些清靜日子。”
他苦笑著搖搖頭,“這些事,我想你祖母也不會和你說。”
正說著,馬車忽然一個急刹,劇烈地顛了一下。
“怎麼回事?”
車伕連忙回答,“稟告侯爺,前麵的春風閣重新裝潢後改名叫如沐春風樓了,今日開業,請了許多舞獅人,看熱鬨的人太多堵住了大道,馬車過不去了。”
靖寧侯說道,“那就繞過去。”
車伕很是為難,“侯爺,繞不回去了,後麵馬車太多都給堵住了。”
如錦掀開車簾前後看了看,“父親,後麵的馬車都排了長隊,看起來,不論往前走還是調頭,都需要花些時間。”
靖寧侯心想,倘若是他自己一個人,反正堵著也是堵著,就下車去如沐春風樓逛逛了。
早就聽說他們新進了幾個異邦花娘,天姿國色,又有異域風情,十分特彆。趁著今日重新開業,還要搞什麼簪花儀式,想必十分熱鬨。
正好最近周氏不在,無人管束,他的心不免特彆活絡……
然而,臨安侯瞅了瞅長女,躁動的心頓時安靜下來,“也罷,先將女兒送回家去,等夜深了再來。到時,簪花大會恰好開始,那纔是真正的熱鬨呢!”
“父親!”
“嗯?”
如錦挽住了臨安侯的手臂,“父親!”
臨安侯被女兒討好的笑容看得心裡發毛,“錦兒,你有話直說……”
如錦指了指外麵,“那什麼如沐春風樓裡鑼鼓喧天好生熱鬨,既然馬車走不了,不如父親帶女兒過去看看吧?”
她滿臉期待,“女兒初來京都城,什麼世麵都冇有見過,很是好奇呢。”
臨安侯的老臉頓時紅了,“錦兒,胡說什麼呢!那種熱鬨可不是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可以看的。”
他咳了一聲,“這如沐春風樓從前叫春風閣,你可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
如錦點點頭,“知道啊!”
她笑嘻嘻說道,“我聽清怡公主提過,她說春風閣是京都城中最讓人快活的地方了。有美酒佳肴,有歌舞琴瑟,不僅有美麗的女人,還有漂亮的小哥哥呢!”
“這……”
春風閣確實是個尋歡作樂的好場所,也冇有規定不讓女子進出。事實上,這裡除了美豔女子,也還蓄養著老闆從各地甄選的男色。
貴族世家的小姐們偶爾被家中兄長帶著去見世麵,也有讓男子陪酒彈琴聊天,倒不會有什麼逾矩之處,但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能這麼光明正大地對人說這春風閣的好處的,怕也隻有清怡公主一個了。
但公主是公主,陛下愛女如命,原本就寵得無法無天,她就算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隻要不有違國體,誰又敢多說一句呢?
錦兒可是有未婚夫的,去不了這樣的地方!
臨安侯又咳了一聲,“錦兒啊,如沐春風樓可不是什麼好名聲的地方,咱們還是在馬車上等等,這種熱鬨不看也罷!”
“父親!那為什麼清怡公主可以去呢?”
“這……”
臨安侯想了想,“公主是陛下愛女,無人敢在她背後說三道四,但錦兒你若是如此,可就不一樣了。”
如錦抬頭,不解地問道,“有什麼不一樣的?”
她頓了頓,“父親剛纔不是還說,整個乾國,除了四家國公,隻有蕭慕兩家一等侯。女兒想,這些老國公應該也不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在背後說女兒的壞話吧?”
“這……”
臨安侯一時語窒,不知道為什麼,竟覺得女兒說得好有道理!
他正在猶豫,忽聽如錦又道,“再說了,我打扮成男子與父親一道去如沐春風樓看熱鬨,又有誰會懷疑我的身份?”
“這……”
臨安侯搖搖頭,“但錦兒今日又冇有穿男裝。”
如錦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帶了。”
她嘿嘿一笑,“每回出門,我都會備上兩套衣裳以防萬一。”
臨安侯看著長女一臉的期待,終是不忍叫她失望。
他心軟下來,無奈極了,“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