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突然熱熱鬧鬧的一家人，我覺得無比的幸福，晚上醒了找水喝的時候我會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肚子，無比的幸福、滿足，在心裏期待小雪影的降臨，是她，將幸福帶給了這個家。

然而我以爲我以爲的卻不是我以爲的，不知道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那天早上葉韻剛陪我從醫院例行檢查出來，還沒有打開車門，我還沒來得及坐進去，就被不知道從哪裏聞到消息的記者圍了個水泄不通，叶韻慌忙擋在我身前，生怕那些不知深淺的記者將我不小心推倒。我還在納罕，我知道最近裴遇很安靜，應該不會是他，果然，那些記者的提問印證了我的猜想，但同時卻讓我和我前面這個一直爲我擋着媒體記者的女人渾身一顫。

記者問，“請問蔣不離小姐，您知道‘莫氏帝國’被收購嗎？”

接下來的一連串問題我都沒有聽進去，腦子自這句話後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不住迴響：他終究還是下手了，他終究還是騙了我！

身前的叶韻同那些記者一般，扯着我身體眼巴巴地問我，“不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怔怔地望着她着急驚慌的眼睛，我該怎麼回答她？

我一個人在路邊的椅子上一直坐到天慢慢黑了下來，屁股生冷生冷，當我終於意識到雪花打溼了我的頭髮、嘴脣與眉毛的時候，才恍然驚覺電話響了好一會兒了。看見來電顯示，我接起電話，卻一直沒說一個字，不知道我們還可以說些什麼。好久之後，聽到他的聲音鈍鈍地自話筒那邊傳來，“你在哪？”

他的聲音夾雜着嘶啞，隔着電話

我都能清晰地聽到他的疲憊，我知道此刻的他需要我，可我，又何嘗不疲憊呢？這一路走來，做過的哪一件事是讓我最好過的？我在離開與守護他之間不斷徘徊，不斷髮現又不斷感動、失望，最終卻堅定地守護在他身邊，只因我一直以爲他的心終究會有被捂熱的那一天。但事實卻一再證明，他跟我一樣倔強，就像當初的我讓蔣雄跪着走完開雲寺的一千三百一十四個臺階一般那麼狠絕，他最終將“莫氏帝國”送上了絕路。

打開別墅的門，如我預期一般，沒有開燈，屋子裏甚至連一絲人氣兒都沒有！就着月光，我看見在漆黑的房子裏坐在二樓樓梯口的莫少棋。伸手按開開關，突然而至的明亮將我的眼睛刺得生疼，客廳裏是那麼安靜，昨天，就在昨天，那裏還圍着一羣人。沙發上放着兩位奶奶織到一半的小衣服，旁邊的茶几上還有下到一半的圍棋，恍惚就在昨天，我還躺在他懷裏看偶像劇。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那裏一片空曠、安靜。

聽到響聲，莫少棋擡起了頭，深深地看着我，眼睛裏有不安，有擔心，也有愧疚。我走到他身邊，在他的目光中挨着他坐了下來，安安靜靜毫無情緒起伏地問他，“開心嗎？”

他沒有擡頭，卻將頭埋到我的頸子旁，似在喃喃自語，“我再也不會失信於你了！”

我苦笑，他終歸還是記得，已經對我失信兩回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強大的信心再相信他一次。

“我們離婚吧！”

我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說出這句話，然而卻發現，說出這句話要比我想象的容易的多。

莫少棋一動不動，也不說話，等了似乎一個世紀之久，久到我以爲他再也不會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更緊地抱住了我，低低的聲音從我的頸子處傳來。

他說，給我最後一個機會，到今天爲止，我一直都是在爲母親活着，今天之後，我要爲自己活着！

我搖搖頭，還來得及麼？已經來不及了！也許我曾經可以早一點兒發現，早一點兒阻止，那麼一切就會不同了。當我看到蘇黎手腕上的傷痕時並沒有多加留意，我輕易就相信了她說的只是不小心做菜碰到了而已，從來都沒有想過那是自殘留下的痕跡，就像我曾經被他們母子營造出來的幸福氛圍所欺騙一樣。我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有蘇黎在，那麼這個家就一定不會安寧，這一次失去了錢財，那麼難免下一回失去的就不會是生命。直到這時我才明白，蘇黎心裏的恨有多深，誰都無法阻擋她心底的恨意，就像當年誰都無法體會她一個人躺在手術檯上時的痛苦。所謂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算是明白了。

“少棋，我們都不要欺騙對方了，我曾經真的愛過你，當然，直到這一刻我仍然愛你，我選擇留在你身邊，我也願意留在你身邊，我以爲我可以將你冰冷的心捂熱，可是現在我發現，我在你身邊其實沒有一點兒作用。我們之間的愛，終究是少的可憐。你親手將我所珍惜的所有一切都毀掉了，如果不能阻止你，那我選擇不看。親愛的，我累了！”

我起身離開，胳膊卻被莫少棋死死拉住。我選擇不回頭，不看，我怕自己再一次心軟，也怕自己再承受一次打擊。

“就一次，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你不能讓雪影沒有爸爸！”

他的聲音裏有哽咽，他也知道，除了孩子，也許這次再也留不住我了。我輕輕撫摸着我的小腹，那裏微微凸起，小雪影很乖巧地躺在裏面，全然不知道媽媽的悲傷。我狠了狠心，扯開了他。

夜裏，他從身後緊緊摟着我，一句話都不說，我們倆之間難得的默契，臥室也難得的寧靜。看着窗前的月光，我的手再次放在小腹上，心裏難過，我的小雪影，即使是你，也化不去你爸爸心中的恨啊！終究媽咪還是敗給了你奶奶。我親愛的小雪影，你告訴媽咪，你願意在充滿仇恨的家庭裏降生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