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手裏端着我那木匣子穿過我倆就順着樓梯往樓上走,我和王敬面面相覷,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看起來好像還挺了解我的情況似的。
想太多也沒用,還不如自己去看。我扶着王敬我倆跟在瞎子後面就上了樓。不偏不倚,那瞎子要去的就是我倆逃出來的那個,房樑上有顆人頭的那間屋子。
反正瞎子看不見,也不能被無頭女鬼嚇到,但是我真是不想再來一次了。
瞎子拿竹棍捅開門,就跟回自己家似的,邁腿就進。我和王敬站在門口,這才發現那女鬼也沒了,我倆才進了屋。
“藥引就在那。”瞎子指了指房樑。
誰家藥引是人頭啊?且不說吃死人,光嚇都嚇死了。
“咱可別開玩笑啊,那是人頭。”我看着把那木匣子放在旁邊桌子上的瞎子,又擡頭看了看房樑,那上面的人頭現在就跟睡着了一樣,眼睛閉着。
瞎子不高興地拿竹棍咚咚咚地敲着地板,聽見動靜的那人頭眼睛瞪的溜圓,青面獠牙衝着我呲着嘴,“不管你是想救那丫頭,還是救你眼前這丫頭,這就是藥引。”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心一橫,但是我看着這屋子裏,一點能墊腳的都沒有,房樑這麼高,我也夠不着啊!
我猶豫了一會,那瞎子也明白了,舉着竹棍照着那人頭就扔過去,別看這是個瞎子,扔的還真準!一下就把那人頭打了下來!我咬着牙閉着眼睛抻着衣服去接,也可能那猙獰樣我是真害怕了,還是慢了一步。人頭落在地板上就跟熟透了的西瓜似的,碎了一地。腥臭味瞬間瀰漫整個屋子,一股陰風從門口吹進來。
“這……”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那瞎子笑着搖搖頭,撿回那竹棍,拿着竹棍在地上這一攤腐臭碎塊裏攪和來攪和去,居然捅咕出一個珠子。瞎子手一招,那珠子居然奔着他就去了!他一指那木頭匣子,珠子鑽進匣子裏。瞎子把匣子蓋好,遞迴我手裏,“你的藥。”
我拿着匣子,眼睛就離不開這瞎子了。這瞎子的樣貌一直是個中年人,但是就算是人死了變成了鬼,那也不是萬能的啊。這瞎子活着的時候肯定不是普通人。
“那你知道我妹妹在哪嗎?”我問這瞎子。
這瞎子不說話,坐在了桌子邊僅剩的一個凳子。他拿竹棍敲敲地板,這屋子的門突然開了,進來兩個吊死鬼,舌頭伸得老長,眼睛凸着,這倆鬼手裏是兩把凳子,就放在桌子前,然後又飄出去了。瞎子一指這凳子,“坐。”
這是來的哪一齣?
我和王敬對視一眼,人家讓坐了只能坐唄,這傢伙連鬼都得聽他的,要是真想害我倆,估計我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桌子上都是灰,像是有幾十年沒人擦過了。上頭還有一個茶壺,還有四個杯子。瞎子拎起茶壺倒了三杯,這茶壺裏居然還有冒着氣的熱茶!瞎子拿起一杯,“別客氣,這可是好茶。”
我和王敬驚得說不出話,哆嗦着拿起杯子,這樓下突然有女人開始彈琴唱曲,曲調哀婉淒涼,直勾人傷心事。我突然想起來一樓那個抱着古琴的女鬼。
瞎子愜意地放下茶杯,用手指敲着桌子打着節奏,“她活着的時候被人買進了青樓,彈的一手好琴。只肯賣藝的她最後被人活活打死。我問她爲什麼不想辦法逃,她說她在等人。”
“等誰?”
“送她琴的人。”
這瞎子說和沒說一樣。我突然轉念一想,他怎麼知道的?鬼之間也閒聊?
“你活着的時候是什麼人?”王敬緊盯着這瞎子,一刻也沒放鬆過。
“活着?我沒活過。也可以說我沒死過。”瞎子這一通話是把我繞蒙了,“我在這多久了,我記不清了。幾千年算是有了。但是我也偶爾去一趟陽間,體驗體驗活人的生活。玩的膩了,又回來了。”
王敬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眼前突然出現個鬼,說活了幾千年了,這誰不害怕?
“那你這麼厲害,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要殺要剮隨他便,說話也沒了把門的。
這瞎子也沒生氣,“送人了。”
“你送的,是陳家那閨女?”
聽了我的話,瞎子喝茶的手突然停了一下,沒送到嘴邊,又放下了,“也對,也不對。”
“你這鬼說話怎麼顛三倒四的?”我實在忍不住吐槽。
瞎子嘿嘿地笑着,“我把上一次在陽間的眼睛給了那閨女,但是我這雙真正的眼睛給了別人。要不然,你的眼睛是哪來的?”
聽他的話我就跟晴天霹靂一樣,騰愣站起來,“我的眼睛是你給我的?這陰陽眼是你的?”
“因爲我是你的前世。”
我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瞎子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繼續喝着茶,也不說話。直到關着的屋門又被打開,我還以爲這次進來的還是吊死鬼,就沒往後看。
“哥!”
我趕緊回頭,徐凌雪就站在門口。她看見我趕緊飄過來一頭扎進我懷裏。
“行了,悲歡離合的事我看得夠多了。找到了人,你們也該回去了。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不會有厲鬼纏着你們。”
人也找到了,我也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徐凌雪粘着我拉着我胳膊就要走,王敬半天沒動地方,“你到底是什麼人?”
瞎子拎着茶壺給自己倒着茶,“年紀大了,姓什麼叫什麼都記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不想告訴我們。我們也問不出什麼來,只好先走。我們三個剛走到門口,那瞎子開口了,“我記得,我好像也有個妹妹來着。那丫頭古靈精怪的總惹事。她從這溜走已經多久了,我也忘了。”
“那要不要我幫你去找找?”我只是客氣客氣,畢竟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也不好意思說走就走,但是如果真讓我幫忙,我也只能咬着牙幫了。
“她會找你的。畢竟她早就找過你不少次了。她不喜歡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她一心求死。”
我心頭一顫,突然想起來我最恨的那張臉。
“你妹妹,叫什麼?”
瞎子還是搖搖頭,“記不清了。冥界的那兩個丫頭叫她泰山府君。她不喜歡這個稱呼。”
“那你……”我已經不知道從哪開始吃驚好了。
“我?”瞎子笑着喝光了那被茶,“她們叫我酆都大帝。”
話音剛落,我突然覺得睜不開眼睛。等我能睜開的時候,我們三個已經在陳家姑娘的院子門口了,裏屋的燭光還沒滅。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王敬捏着眉心苦笑着。
這一趟鬼市來得是真的費腦子。不過萬幸,徐凌雪也找到了,也知道了許薇到底是什麼,更見識到了傳說中真正掌管整個冥界的酆都大帝,雖然只是個樣貌平平的瞎子。
我也不想再去打擾陳家姑娘了,現在還是早點回去,讓徐凌雪的鬼魂回到她身體裏纔好。我們仨穿過來時候經過的小樹林,正好付九就在那。
“九哥你怎麼也進來了?”我看見付九還覺得驚訝,他不說現在這時候他也進不來麼?
付九看見我火急火燎地跑過來抓着我的手腕就要往外走,“趕緊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