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眼珠子在我手裏冰冰涼涼，再加上這紅色的雨順着眼珠淌下來，就像是剛剜出來的。雖然看過不少噁心的東西，但是現在看着這玩意我這胃裏翻江倒海。

阿雪學王敬那麼笑，看在我眼裏只覺得違和。這雨水順着她的臉往下滴，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剛從地獄爬回來的惡鬼。

我的手能動，但是我的腿怎麼也不聽使喚。阿雪離我很近，一隻手伸手摸着我的臉，另一隻手伸向拿着眼珠的我的手，“別管那麼多了，跟我走吧，我會一直陪着你，不老，不死，不滅。”

她想拿走我手裏的眼珠子，我緊緊地攥住，她也掰不開我的手指。

我看着她的臉，心裏都是厭惡。她的手順着我的臉往下滑，滑到我的脖子，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指甲。

“你不樂意？”她收斂起笑容，惡狠狠地盯着我，似乎只要我說一個不字，她的指甲就毫不猶豫地捅進我喉嚨。

我的喉結動了一下，她的指甲嵌進我的皮肉。

地上的肉泥動了。濺了一地的血水混着肉泥順着我的身子往上爬，一直爬到我的脖子。阿雪皺着眉頭鬆開手，我也鬆了一口氣。

這血肉在我身後成了一個人形。血肉的腦袋貼着我的臉，我用餘光看見了它還帶着王敬的另一隻耳環。

“敬姐？”

聽我這麼叫它，這人形點點頭。它的手包裹着我拿着那眼珠的手，似乎在要我鬆開。

我鬆開手，它拿着這倆眼珠子一點點拿到我面前。它要幹什麼？

“陰魂不散！”阿雪咬牙衝着它喊了一句就要動手，沒等她動，付九出現在她身後，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它拿着眼珠子一直拿到和我的眼睛一個位置，另一隻血手在我眼前停下了。我這才明白它要幹什麼。我接過那兩顆眼珠，另一隻手對着自己的眼睛，一狠心一咬牙，順着眼窩一摳，然後把那兩顆眼球不管正反就要塞進自己的眼窩。

原來人丟了最重要的東西以後不管多荒唐的事都做得出來。

沒等我塞進去，一隻大手就捂住我的眼睛，付九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別動，我來。”

他不是在威脅阿雪麼？他怎麼會在我身後？

眼窩一陣劇烈的疼痛，我實在是受不住了，捂着眼睛蹲下來。我的眼睛怎麼也掙不開。我跪在地上掙扎，這疼才一點點減輕。

我試着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的周圍，一點點纔開始清晰。我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全是血，周圍的地上沒有什麼血肉，也沒什麼血雨，這霧也散了。

我剛纔經歷的都是假的？但是我這手上的血可是真真正正的。

周圍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這我才放了點心，至少王敬可能還沒事。

但是她在哪？

離着我不遠的路燈下蜷縮着一個女人嗚嗚嗚地哭着，看不清樣子，但是肯定不是王敬。

我鬼使神差地想過去看看，突然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我眼前穿過，我趕緊向那黑影看去，一隻黑貓飛快地跑開了。我擡腳往前走，這一腳下去就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我低頭一看，是一個木頭雕刻的人偶，還上了顏色。

這人偶的衣服怎麼和我的這麼像？

我撿起來這人偶，心猛地一跳，這人偶就是我啊！

我想起來黃老闆一直在雕刻的玩意，今天早上離開的時候他還盯着我看了半天，合着就是爲了給我下套？我一氣之下想把這人偶摔爛，我剛舉起來，手突然一疼，一鬆手，那人偶就掉在地上。我再看這人偶，原本是閉着眼睛的，現在居然睜開了！

我要是有命能活着出去，我肯定要找那老傢伙算算賬！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王敬在哪。

我正不知所措，突然一隻手搭在我肩膀，我看都沒看回頭就是一拳，付九一巴掌就攔下來，“幹什麼幹什麼，換了雙眼睛脾氣怎麼還大了呢！”

我盯着他的臉看了半天，突然伸手去掐他的臉。他揉着臉看着我，“你幹嘛啊？”

“我看你是不是假的。”

“呸，你纔是假的。”付九另一隻手還拎着那半死不活的黑貓，這我纔看清黑貓的正臉，“這玩意怎麼有三隻眼睛？”

“這玩意叫貓丕，不是一般的黑貓。它在要死的時候會剝下另一隻貓的皮套在自己身上，第九次的時候生三目，第十次的時候就會殺人，穿人皮。至於殺人的辦法，你剛纔不是體會過了麼？”付九把這妖怪狠狠摔在地上，本來就半死不活的，現在更是一動不動了。

“合着是這東西要害我？”

“你本身就是陽壽已盡，和我們這些鬼差沒什麼差別，對貓丕來說簡直是再合適不過。這東西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能控制人的情緒，把人引入幻覺，然後讓人絕望，最後自殺，然後你的皮就是它的了，它就是你。”付九撿起來不遠的地方我的木偶，“也該說是一物降一物，老黃早就發現這東西盯上你了，就拿這木偶換了你，要不然就憑你自己擺脫不了這東西。”

“那王敬呢？”

付九一指公園門外，“在外頭我車裏坐着呢。”

我一拍腦門，“那不對啊，今天早上她不是去棺材鋪找的我嗎？還給了我錦囊，說是你給我的。要是和我在一起的是假的，她怎麼會給我東西？”

“今天早上給你東西的是我，只不過在貓丕的影響下你自己認爲是那丫頭接的你。出了巷口在十字路口的時候我就走了，然後一直都是你一個人。那丫頭這兩天一直在幫我加班，才從大老闆手裏拿來了你這雙新眼睛。”

“你的眼睛也是剛纔我給你換的。這眼睛換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付九掏出匕首結束了貓丕的生命，然後用黃紙符把它燒了個乾淨。

“那我剛纔看見路燈下有個女鬼，也是這東西乾的？”

付九看着眼前的灰被風吹散了，“這地方真的死過人，也真有女鬼。估計你看到的就是那位，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和付九出了公園，公園門口就停着他的車，車裏王敬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我站在門口問付九，“現在幾點了？”

“快兩點了。”

“那你是來接我回冥界的麼？”

付九一愣，無語地看着我，“我說，你是讓那妖怪把腦子吃了麼？我早就告訴過你，你現在就算想死，兩位老闆也會想方設法讓你活着。你現在的這雙眼睛，和你原來的眼睛沒什麼區別。其實你身上有點特殊。”

“爲什麼？”

付九沒回答我，拉着我上了車。王敬睡得很沉，看來是爲了我真的累了。

付九送我回了學校，他剛停車，王敬一直都沒醒。

“我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啊？”

“第一件事，那貓丕來自崑崙。第二件事，幻境都是由心生，以前也有人運氣好擺脫了貓丕的幻境，但是那人的死法，和幻境裏的一模一樣。”

付九不再說話了，他的意思我很明白。

總有一天，王敬可能真的會和幻境裏的下場一樣。